第三十九章
那果子確實毒性不大,只是他與傅大刀打鬥時催動內力,之後又落崖受傷,因此毒性傷害更強。
他忍了一日,等他們都離開后,谷中靜寂,才終於吐出這口血。
傅大刀得了蘇然口頭上的承諾,情緒高漲,他原地休整了幾分鐘,在那山壁的幾處洞口間仔細辨認,最終選了一個與湖水相連的。
他轉回身示意蘇然跟上。
二人又在一段潮濕的暗道中趟着水走,拐了兩個彎后,前方出現光亮。
蘇然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擔心,總算是從谷中走出來了,現在開始擔心碰不到何進。
好在這個擔心很快就落了地,當她幾乎是被水流帶着從洞口掉下去,摔到河裏時,才發現這個洞口距離地面很低。
剛從河中爬出來,脖頸處就搭上了一把劍。
蘇然不敢亂動,心裏卻十分高興,因為她認出持劍人正是之前將自己帶到殷祺面前的灰衣人。
傅大刀這時已經將殷祺的玉佩掏出,正在對何進扯謊。
「五爺傷了腿,現在在內谷中等着,只要從這洞中進去,繞過中間那片湖,再從正對着的洞口出去就到了。」
蘇然沒出聲。他說的不對,他們出來的洞口不是正對着的那個,而是左手起第三個。
何進沒有糾正傅大刀對殷祺的稱呼,轉身看到蘇然,慢慢走來。
蘇然抬腿,指了指殷祺的匕首。她張嘴正要開口,又想起殷祺囑咐她無論何進問什麼只要點頭即可,便忍住。
何進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視線在她臉上停留,又低下頭往匕首那看,蹙眉想了下問:「可是單五爺叫你們來的?」
蘇然猛點頭。
何進一手握着玉佩,再次看了看蘇然,對時一點頭。
時一將劍拿開。
傅大刀鬆鬆胳膊,似乎有點着急:「現在出發,還能趕着天黑前把五爺救出來。」
何進問蘇然:「五爺傷了右腿?」
蘇然回憶,沒錯,是右腿,她正要說話,想起殷祺的囑咐,又是猛點頭。
何進伸出手:「能不能讓我看看這匕首。」
蘇然忙雙手捧着,將匕首送上。
何進沒接,只看了一眼,轉身對傅大刀說:「既然如此,還得請你再帶個路。」
傅大刀咧嘴:「好說……」
他話沒說完,一柄劍從他后心刺入,又從前心穿出。
傅大刀瞪大眼,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胸前,隨即撲倒在地。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蘇然傻獃獃地看着傅大刀屍體。
時一將劍抹乾凈收鞘。
何進看到蘇然的樣子,便說:「這是世子的吩咐。」
世子的吩咐?蘇然想着剛剛自己不過是點了兩次頭,難倒就傳遞了什麼了不得的信息?
「你來帶路。」何進對蘇然說,「認識嗎?」
蘇然下意識想點頭,點到一半脖子僵住,偷偷覷了時一一眼,生怕自己點完頭,他那把劍就送過來了。
何進笑道:「你放心,世子還是挺信任你的。」
這更不能放心了……點個頭而已,究竟能傳達多少東西?蘇然悄悄活動活動脖子,以後可不敢輕易點頭了。
蘇然帶着何進他們重新鑽入洞中沿着原路返回。
在中間湖水處,蘇然實在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
「何先生,你們到底是怎麼用點頭來傳遞消息的?」
何進微訝:「和點頭有什麼關係?世子在你衣服上給我留了信息。」
蘇然:……
她趕緊低頭在身上找。
何進指了指她袖扣處,那裏有些破損,還沾了不知從哪蹭到的紅色。
紅色……除了那種帶點毒性的小紅果,她在山崖下也沒見到其它紅色。
蘇然把衣袖舉高,藉著山壁漏進來的光,發現那些破損和紅色連在一起,似乎是某種字體。
何進上前:「這是一種簡化過的字,你不認識。快走吧,世子還在等我們。」
蘇然放下胳膊。合著她也被殷祺耍了,這人真是誰都不信啊。還好她問了何進一句,要不真以為自己點個頭就能有那麼大威力了。
蘇然心情稍微有點複雜,不過也只是稍微,轉瞬就散了,本來只是互惠互利的關係,憑什麼要求人家信任自己嘛。
這次有時一在,蘇然上下山方便許多,直接由時一帶着從山壁躍下。
等他們重回谷中時,日頭已經開始西落。
蘇然發現殷祺不在原地,心中有些着急,轉頭卻見何進正有條理的吩咐侍衛們劈砍樹枝樹條,製作藤椅。
何進囑咐完,帶着一隊人跟着蘇然往傅大刀的山洞走。
蘇然小跑着一馬當先進了洞。洞中的火堆早已熄滅,她懊悔,怎麼就忘了讓傅大刀留下火摺子,幸虧一天就趕回來了。
她在洞中環顧一圈沒有找到人。
何進跟上來問:「世子當真在這裏?」
蘇然往來路一指:「我離開的時候他就坐在那兒。」
殷祺中毒了,她還記得這果子會讓人身體麻痹,萬一他麻痹時碰到什麼……
蘇然呆不住了,費這麼大勁回來,這要是人有點什麼事,自己就成唯一的罪魁禍首了。
她一着急,就沿着溪水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殷祺——殷祺——」
跟在她身邊的何進猛地停住腳步。
肅王爺王妃平時稱呼世子為祺兒,手下都是直接以世子相稱,何進還從來沒聽過有人連名帶姓大聲呼喊世子。
按說平日如果有人這樣無禮,何進肯定會替世子責罰,可現在……倒底一男一女在谷中相處多日,他拿不準蘇然和世子是個什麼情況。
侍衛們面面相覷,都被這一聲聲的「殷祺」嚇住了。
何進扭頭,遞給他們一個警告的眼神,又抬步跟上蘇然。
蘇然一邊喊着名字,一邊往他們最開始住的山洞跑。跑到半路,就聽前方有人說:「喊什麼,真想讓我拔了你的舌頭?」
殷祺扶着樹榦慢慢轉過身。他沒有拄拐,只是扶着樹榦,似是在這裏等了許久。
蘇然一口氣跑到殷祺身邊:「你沒事吧?」
她上下打量,看他一切都好才放下心,單手扶腰吁口氣說:「還真讓你猜着了,那傅大刀……」
時一的聲音忽然插進來:「屬下保護不力,請世子責罰。」
蘇然轉身,就見眼前呼啦啦跪了一片人。她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咽了下口水,不能怪她慫,長這麼大沒跪過別人,也沒被人跪過。
雖說他們跪的不是她……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站在殷祺身邊似乎不太對,如果這時跑到對面跟着一起跪會不會很奇怪?
殷祺根本沒管她的糾結,眼神都沒往她這邊送,只是對何進說:「先離開這裏。」
有侍衛搬了藤椅過來,他慢慢坐上去。
蘇然挑眉,看來殷祺並不在意她跪不跪的事,她決定少說話當個背景板,暗搓搓地跟在隊伍後面。
等他們回到那個洞口時,侍衛已經用樹條編好繩索,又用繩索將藤椅纏住,很輕鬆的便將殷祺拉上去。
眾人回到虎爪山腳下。
一個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臉色蒼白上前對着殷祺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