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殷祺看着她手中的紅紅的小果,皺着眉頭問:「哪來的?」
蘇然說:「就山壁上找到的。」
「你吃了?」
蘇然搖頭:「我怕酸,你要不要吃?」
殷祺看她一眼,見她一臉純真,便把果子接過來,說:「放我這吧。」
蘇然把果子交給他,自己則走到洞口,看着高高的山,愁道:「也不知你的人什麼時候能找過來。」
殷祺將果子扔到角落裏,說:「這裏有河,你去抓魚。」
蘇然還沒惆悵完,聽到這話,扭頭指着自己鼻子問:「我?你看我像是能抓住魚的嗎?」
殷祺將腳邊的樹枝扒拉兩下,撿出一根,扔給她:「不試試怎麼知道。」
蘇然撇嘴,將樹枝拿在手裏,左右看看,忽然從靴子裏拿出匕首,坐在洞口的石頭上開始削尖。
「這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晃着腦袋念叨,一下削下去,樹枝刷地被切斷。
「哇,好險,差點切到手。」蘇然這次小心了,動作輕柔。
削着削着,感覺到殷祺一直在盯着她……的匕首,蘇然抬起頭,略帶警惕地說:「你說過,這個送給我了。」
殷祺無語,半晌回她:「這把匕首名為海燕,削鐵如泥。」
蘇然驚喜:「我說怎麼這麼快,輕輕一下就削斷了。」
殷祺:「……這是我十歲生日時,父親送給我的。」
蘇然停下手裏的動作。聽他這意思,是很捨不得啊。
君子不奪人之美,蘇然決定大方一回,她像是下了很大決心。
「要不這樣,這幾天我先用着,等出去后,你再花點銀子,把它贖回去?」
殷祺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個貪財的人,偏偏眼界這麼小,看不懂真正值錢的東西。
蘇然明白殷祺的意思,不就是覺得她不識貨嘛,她才懶得解釋。
東西再好,也要先有用,如果僅僅是值錢,那不如直接來黃金白銀,多實在。
她在心裏感嘆——俗人的世界你不懂。
拿着削好的樹枝,蘇然完全沒信心地跑到河邊,準備抓魚。
殷祺在洞裏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回來,實在忍不住,單腳支地,到河邊找她。
蘇然捏着樹枝,站在河邊,有一搭無一搭地在河裏胡亂撥弄,為了不讓鞋子濕了,她踩在一塊石頭上。
剛剛有條魚游過,為了抓住它,差點掉河裏。
河水是不深,但夠冷啊。
蘇然聽到聲音,轉頭就見殷祺不知從哪找來一截粗樹榦充當拐杖,正單腿往這邊來。
殷祺站到蘇然身邊,眼睛瞧着水裏,忽然開口:「左前三尺二。」
「嗯?」蘇然往左前方向看,隱約有條黑影游過,她贊道,「眼神不錯嘛。」
殷祺:「……下次按我說的位置去插。」
「哦。」蘇然乖乖應聲。
等得快無聊時,又聽殷祺說:「西南二尺八。」
蘇然趕緊舉起手中削尖的樹枝,幾秒沒動。
殷祺納悶,魚都遊走了。他轉頭看向蘇然,就聽她在那念念有詞。
「西南……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殷祺:!!這是看他沒摔死,所以想氣死他嗎?
殷祺無語地盯着蘇然,好像是在琢磨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蘇然念叨了會兒,也想到這麼半天魚早就跑了,於是歪着腦袋解釋:「你用左右就好了,不要忽然換東南西北,我方向感比較差。」
殷祺冷着臉,從地上撿起個小石子,盯着水面,待有黑影一閃,他手指微動,石子極速射出。
一條魚翻着肚皮浮出水面。
殷祺:「去撿回來。」
蘇然有點為難地看看兩三米外的魚,不下水是撿不到了。
她瞅瞅殷祺用樹枝綁住的斷腿。
對方是老闆,自己是員工,這點職業素質還是要有的。
蘇然坐在地上,開始脫鞋。
殷祺微怔,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
如果說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還只是猜測,那這兩晚相擁而眠,再看不出來她是個女人,自己就真是個傻子了。
不但是女人,還是一個年紀不大未出閣的姑娘,雖說曾干過主動賣身這種事,但最後選擇逃跑,可見不是那種隨便的姑娘。
從何進打聽來的情況看,蘇夕的姐姐心氣高,一直盼着憑美貌為自己掙個出路,卻又不甘委身普通富戶做妾。
如果真是這樣,昨夜他醒來,發現二人相擁入睡時,就會以為她是想藉機接近自己。
只是,經過上一次的事,和今天的相處,殷祺越發覺得何進的消息有誤。
世人大多愛錢,但表現各不一樣,相同的是多少都會做些掩飾。
但她不是,她明碼標價,愛錢愛的赤裸裸,完全不以為恥。
假如她真如何進所說,盼着飛上枝頭,那此時,她就不會這樣自然地脫鞋襪,而是會……
會什麼?明明任何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都不會在陌生男人面前隨意露出腳。
還不止,她還把褲腳扎高,露了半截光滑潔白的小腿。
殷祺忽然發現,自己盯的時間太長了,他不動聲色地轉過臉,將目光落到那條死魚身上。
蘇然哪想到他會腦補這麼多,總不能讓她穿着鞋下水吧,鞋濕了更麻煩。
別說一個陌生男人了,游泳池裏幾十個陌生男人,還不是照樣穿着泳衣露着大腿。
齜牙咧嘴地把魚拿回來,蘇然把腳踩在石頭上,發現這石頭被太陽曬得暖暖的。她覺得挺舒服,索性整個人坐上去,曲膝把腳也放上,曬起太陽來。
以一個古代淑女的標準看,她這個姿勢很不文明,尤其還是當著男人的面。
殷祺吐出一口氣,決定當看不見她。
暖和過來的蘇然,忽然想到一件大事——他們沒火啊。
「咱倆都沒有火摺子,這魚怎麼吃?」她問殷祺。
殷祺搞不懂,這到底誰雇了誰啊?還有,他沒火摺子她也知道,什麼女人!
他沒好氣地說:「你倒是摸的仔細,有什麼沒什麼都知道。」
蘇然嘿嘿笑笑,眼珠一轉,壞心眼地想調侃他一句。這人平時一副風光霽月的神仙樣,如今斷了腳,衣衫撕破,還想裝模作樣?沒門。
「還行吧,」她沖他擠下眼,「該有的都有。」
殷祺斂容,陰沉沉地掃她一眼。
見他似乎很生氣的樣子,蘇然心裏有點發毛。明明是他挑頭的,這麼一句玩笑話就受不了?
她忽覺得自己有點得意過頭,見他摔斷腿,又發燒生病,這般狼狽,就以為人家好欺負,差點忘了他的身份。
她清清嗓子,帶點討好地轉移話題:「這石頭曬得挺熱乎,你說,要是把魚放上來,曬半天,會不會熟啊?」
殷祺冷冷淡淡:「死魚曬上半日,大約會變臭吧。」
蘇然一噎,好像是這麼回事,抬頭就見殷祺將魚用葉子捧着,正往嘴邊送,便問他:「你要生吃?」
殷祺沒回,自顧地輕咬魚身。
蘇然皺眉看着。生魚片她吃過,那可是有廚師認真處理過的,還有醬汁可沾,這樣拿着整條魚就吃,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她瞅了一會兒,好像也就只有這個辦法了。
哎,不對呀,她的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