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和沐春郡主入宮
唐代梁十年整,戎馬一生的庄宗晚年恆舞於宮,酣歌於室,沉湎於聲色。
重禮部、興宮樂,廢樂戶制度,伶人可為官,高至刺史。
皇宮內建舞榭歌台,名為“宴桃園“,設宮樂司,權傾朝野,堪比當年“梨園“。
更興伶人採選,引得天下攀權及富之徒、長袖善舞之輩均虎躍龍騰,爭先恐後,聲勢之浩大非往昔朝代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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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雲遮星閉月的黑夜,一片刀槍劍影的火光之中,一個目似點漆的小女孩,瞪着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眼睜睜看着一匹高頭大馬,噴着滾熱的鼻息,發出陣陣刺耳的嘶鳴,揚起馬蹄,朝她衝撞踩踏奔來!
“啊……“
一聲極力壓抑克制的悶哼,在一輛簡樸又不失貴氣的馬車內響起,沐春遽然睜開了雙眼,眼底劃過一絲的驚懼。
“郡主,您又作惡夢了嗎?“
婢女彩袖一邊關切的問候着,一邊捏着手帕,輕輕的拭去沐春額頭上面的岑岑冷汗,也一下子撫平了沐春微微蹙起的眉頭。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馬車行至何處了?“
恢復平靜的沐春,聲音不帶任何的情緒,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彷若剛才的惡夢不曾有過一般。
“現在已過酉時三刻,馬車行至預嘉門外了。“
彩袖回話間,馬車已經停止行進,隱約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
馬車內另外一名一直靜默不語,滿面寒霜的婢女玉鍾,手腳麻利的拉開車門,跳下了馬車。
沐春透過搖曳不定的馬車窗帘,看到旁邊一排來軫方遒的車隊,無論華麗還是樸素,全都井然有序的筆直排在東都洛陽皇城西北門的預嘉門前,全都是今年參加選秀的預備采女!
而她所乘的這輛不在隊伍之中的馬車,孤零零的顯得尤為扎眼。
暴晒了一整日的守門侍衛,眼見一輛樸素不起眼的馬車,竟然想要插隊,心想:這是哪裏來的不懂規矩的土包子!
一名高大侍衛目露慍色,十分不耐煩是上前厲聲喝問。
“什麼人,沒長眼睛嗎,看不到在旁邊排隊嗎?“
高大守門侍衛的喝問聲,立刻引來旁邊隊伍中一些好事兒人的側目,更有甚者,已經露出鄙夷之色,指指點點。
一臉寒霜的玉鍾,還未有所動作,守門的高大侍衛,便好似趕蒼蠅一般揮着手,一臉嫌惡的指桑罵槐道:“現在這些個阿貓阿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都當皇宮是自己家一般,以為芝麻大點兒官,就是天大了不起的事情,也不睜開狗眼看看,皇城天子腳下,自己都算個什麼東西……“
只是,高大侍衛嘴裏不乾不淨的話還未說完,一臉惱怒的婢女彩袖,猛地掀起車帘子跳下來,嗓音好似黃鶯出谷一般,瞪着高大侍衛,氣勢十足的開罵道:“狗仗人勢的東西,口氣這麼大!還真是什麼瞎了眼的阿貓阿狗,都能看守皇城大門了!“
高大守門侍衛被彩袖潑辣的樣子給嚇了一跳,再看滿面冰霜,不苟言笑的玉鍾,膽氣就莫名又減了幾分:“吾等奉皇命恪守城門,任何人等均要按秩序排隊入門,不得有例外。“
彩袖脾氣火辣,性子急,掐着腰,正欲再次開罵。
這時,一名年歲較大的侍衛走上前,笑着向彩袖與玉鍾賠禮道:“年輕人眼皮子淺,請姑娘莫要見怪,不知姑娘是哪位王家……“
皇城內住的都是達官顯貴,但其中也分三六九等,像是皇帝手足親王和宮中得寵嬪妃的家族親眷,就連皇帝也是要賞幾分薄面的。
一些常在宮中當差的人,都活成了人精,眼見彩袖與玉鍾二人雖穿着雖不似宮中貴人那邊艷麗,但氣勢十足,看上去,並不似普通勛貴人家。
彩袖翻了大大的白眼兒,沒再說話,玉鍾則是不發一言的遞上一枚魚符。
魚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高大守門侍衛在心中咒罵了一句,不情不願的接過魚符。
然後不知為何,感覺有一絲寒意,順着他的手指,爬上他的心頭,再觸及玉鍾冷如寒霜的眼神時,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目光落在了玉鐘的腰間,結果發現上面竟然纏繞着一柄軟劍,頓時眼角抽搐,急忙掰開手中的魚符。
只見,銀質魚符上面清晰的篆刻着“長和沐王府,沐春“幾個大字,頓時感覺喉嚨猶如吞了一顆水煮蛋一般,差點兒沒把自己給噎死了。
“奴才不知是沐春郡主尊架到臨,請郡主見諒,不要與小人一般見識!“
原本一副趾高氣揚嘴臉的高大守門侍衛,此時就像是川劇變臉一般,一瞬間就露出了一臉的諂笑,卑躬屈膝,彎腰施禮,暗罵自己狗眼看人低。
今年初,厭煩了“花鳥使“甄選采女的皇帝庄宗,別出心裁親封了長和沐王府的郡主沐春為正三品的伶官,主辦今年的采女大選。
並應了長和沐王爺的請求,特赦沐春郡主的婢女玉鍾,可佩戴兵器入宮。
要知道,皇宮大內之中,就只有大內侍衛可佩帶兵器。
如今沐春郡主可是唐國最炙手可熱的女官,掌握着這屆采女的命運大權,更因其極為受皇帝庄宗看重,以及其背後駐守南疆沐王府的勢力,在如今這儲位即定的情況下,引得前朝後宮的貴人們,爭先恐後想要巴結。
結果,高大守門侍衛竟然不開眼的將其當成乞丐一般進行轟趕,這都怪長和沐王府向來低調簡樸,與唐國如今奢靡成性之風大相逕庭。
冒了一腦門子冷汗的高大守門侍衛,只感覺脊背發寒,內心不停的祈禱這位沐春郡主,如同傳說那般性子清冷,不願與人計較。可不要像這皇宮之中的那些主子,完全受不了一丁點兒的不敬,還視人命如草芥,拿殺人不當一回事兒!
收回魚符的玉鍾,一言不發的復又登上馬車。
車子又開始移動,沐春郡主看向仍舊怒氣未消的彩袖,輕聲道:“一個守門侍衛而已,你又何必動這麼大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