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回七七
林小芳瞪了宋玉華一眼，“還不是大妞，懶在床上不肯起來，也不知道我這是哪輩子造的孽，竟然生出個懶貨。”
宋玉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記憶里林小芳一直都是這個德行，好似一天不說她吃飯都不香，而你越是頂嘴，她就越來勁。
宋玉華低下頭，一邊懶洋洋的除着草，一邊理着自己紛亂如麻的腦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幾個穿着綠軍裝的人走了過來，和生產隊隊長說了幾句話，隊長宋大龍找了個高地站了上去。
“大家先停一下，聽我說。”
見大傢伙兒應聲停下，王大龍滿意的抬起了下巴，裝模作樣的理了理衣襟，“咳咳，縣裏邊兒來人了，部隊上來招人的，只要滿了18歲的，都可以去當兵，有誰願意去的，做完活兒后，記得來我家登記一下，時間只有三天，過時不候啊！”
這一個通知，就像一記響雷般在宋玉華的耳邊炸開，她猛地扭頭看向一旁的林小芳，“媽，這是一九七幾年來着？”
林小芳一擰眉，“七七年，五月二十八，你腦子都幹什麼吃的，虧你還是念過書的人。”
其實所謂的念過書，也不過是讀完小學，就算她學習很好，次次第一，但林小芳和宋明根都覺得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嘛，還不如將錢留着讓宋耀祖讀書，可惜宋耀祖不是個爭氣的。
“七七年，五月二十八……”宋玉華將這幾個字在口中反覆嚼幾遍，眼眸越來越亮。
一九七七年，這一年，宋玉華剛剛十八歲，這一年，顧軍參軍去了，也正是這一年，宋玉華被逼嫁給劉二。
“我竟然回來了，我回來了！”
宋玉華語氣從迷茫到堅定，隨即陷入一種狂喜當中半響才冷靜下來。
她在心裏發誓，雖然不知什麼原因，既然命運讓她重活一世，那麼這一世，她一定要改寫自己悲慘的一生!
弄明白也想明白之後，宋玉華覺得自己身上輕鬆了不少，就連心情也好得不得了，看着這地，看着這人，都覺得親切得很。
但是這種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她被踹了一腳，險些直接摔在地里。
嚇了一跳的宋玉華抬頭望去，林小芳正瞪着她，“又偷懶，趕緊的，要是今天除不完這塊地，你就別回去。”
宋玉華翻個白眼，指着坐在地面打着哈欠的宋耀祖，“就知道說我，你怎麼不說他呢？”
“他？他是誰？他是你弟！你個沒良心的，你以後嫁出去還指望着你弟給你撐腰呢，你現在竟然還敢說他，我跟你說……”
聽着林小芳又開始喋喋不休的嘮叨，再看看宋耀祖得意的臉色，宋玉華瞥了瞥嘴，別逗了，指望他，要不是他想娶媳婦兒沒錢，她也不至於被嫁給劉二，就為那幾十塊的彩禮。
幾十塊錢在當時的確算得上一筆巨款，然而見過世面身價曾經幾十萬的宋玉華現在並不將這點錢看在眼裏。
宋玉華也懶得打斷林小芳的話，提着鋤頭來到地的另一邊，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日頭西斜，收工之後回到家，用過晚飯，宋玉華就想朝顧軍家跑，兩人雖然是同一個村兒的，但一個村頭一個村尾，還是有些距離。然而她大門還沒邁出去，就被林小芳抓回來，臉色不善的看着她，“又想跑哪去？”
宋玉華無奈，只好灰溜溜的往屋裏走，洗碗掃地餵雞，忙完之後，天都完全黑了。
農村的晚上不比大城市裏，一旦黑下來是伸手不見五指，連路都看不清楚，而且周圍都是靜悄悄的，樹影婆娑，特別可怕。
宋玉華望着夜色里嘆了口氣，看來只有明天再去找他了。
第二天，宋玉華從地里回來，將鋤頭一放，趁林小芳去做飯的時間直接跑了出去，她挑着小路走，一路上也沒碰着個人，到了顧軍家，卻發現他家沒人。
宋玉華坐在牛棚的玉米桿里，等了大概半個小時，才看見顧軍和他哥還有他爹娘一同走了回來。
此時的顧軍也才二十歲，正是年輕活力的時候，身姿挺拔雙眼明亮，小麥色的皮膚在陽光下反着光，縱使只穿了一身粗布衣服，她卻覺得耀眼得不得了。
只是想起死前顧軍跟她說過的話，她鼻尖酸澀，眼眶也紅了起來。
宋玉華從小就和顧軍玩得好，這是村裡人都知道的，顧軍的母親見到她愣了一下，打了招呼后便進了屋子，留下一句：“你們聊，我們先進去做飯。”
說完，還將顧軍的爸爸和哥哥也一同拉進了屋。
顧軍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後腦勺，“你怎麼來了？”
宋玉華緊緊盯着他，抿了抿嘴，這是她重活一世后第一次見到顧軍，心裏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乾脆直截了當的問道：“你是不是要去當兵？”
“你怎麼知道的？”顧軍有些奇怪，明明他們也是剛去和隊長說的，消息不可能傳的這麼快啊。
“能不去嗎？”宋玉華低下頭低聲問道，右手卻抓住了顧軍的衣擺一角。
顧軍認真的想了下，然後搖頭，“都說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我不想後悔一輩子。再說了，你小時候不是說過，特別崇拜當兵的嗎，還說長大了要嫁給兵大哥。”
說到最後一句，顧軍微微有些臉紅，不敢正視宋玉華的臉，卻又忍不住頻頻偷瞄。
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聚集，宋玉華剋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顧軍，帶着哭腔道：“可是我捨不得你啊。”
宋玉華突然的動作的動作嚇了顧軍一跳，一張臉頓時漲紅了起來，心花怒放卻又窘迫不堪不該如何是好，一雙手猶豫了又猶豫才下定決心將人抱住。
“我會回來的。”然後風風光光的娶你。
知道顧軍是下定了決心，宋玉華也不想因為自己而強制改變他的想法，輕輕推開懷裏的人，抹凈臉上的淚水，宋玉華笑了，宛若三月的春風。
“我會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