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三宮娘娘質詢會
劉衛民想要以黨人治國,猶如一塊石頭扔入微微波動的發臭死水潭,原屬小朝廷的老少官吏們紛紛登門拜訪,最後引起鄭貴妃遣了小喜兒前來。
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將次子朱慈烺懷抱在懷,父子兩人拖拉着一車滿登登禮物入宮,禮物大多都是長子喜愛玩具,小白緊跟在旁。
西華門前的守卒已經不再是原本的守卒,換成了他較為陌生之人,看着眼前弓着身子小心應對馬千戶,劉衛民心下只是苦笑嘆息,卻也如曾經,扔下一箱銅錢進入宮內。
小喜兒與曾經一般,帶着一群宦官、宮女,伸着脖子等待他前來。
“爹爹。”
其餘兒媳皆以“阿爸、阿瑪”相稱,唯獨小喜兒與長子一般,見她提着衣裙跑到近前,雖不怎麼符合未來的皇后威儀,卻讓他心神喜悅。
將烺兒送到她懷裏,自顧自跳下馬車,不知跟着他入宮多少次的老馬根本不需要他去照顧,小白也不理會他喜不喜歡,撒腿向著乾清宮就跑,好像知道那裏有它的小主人一般。
劉衛民有些擔憂“以黨治國”之言傳入鄭貴妃耳中,唯恐自己會被關了禁閉面壁思過,很小心說道:“喜兒,皇奶奶今日心情如何?”
小喜兒左右四顧了下,低聲道:“昨日太太很是訓了駙馬半個時辰呢!”
“這可壞事了啊~”
劉衛民長嘆,心下卻擔憂了起來,撓頭道:“一會兒爹爹若遭了難,你可得在一旁幫爹爹,不能逃了沒影!”
“嗯嗯!”
小喜兒小腦袋連點,又低聲說道:“爹爹,喜兒聽說爹爹要讓爝兒弟弟與神宗太爺爺一般,是不是真的啊?”
劉衛民心下又是一嘆,大手揉了揉她梳妝齊整的小腦袋,笑道:“別聽他人胡說,皇爺爺一輩子只能在內宮哪裏也去不了,雖說爝兒今後會失去了一些,但爝兒和你卻可以想如何如何,想出去玩耍,想出宮到街上遊玩,今後也再沒人攔着,有劉家寨產業,有登萊皇家艦隊,有皇帝尊榮,可比皇爺爺強多了。”
“可以去學堂么?”
小喜兒仰着脖子詢問,劉衛民用力拍打着胸口,舉手保證。
“爹爹保證,沒人敢阻攔,想如何如何,今日喜兒就可以帶着爝兒出宮玩耍!”
小喜兒大大鬆了口氣,整日跟着鄭貴妃學習如何治理內廷宮人,哪裏都不能去,愈發期望背着小書包前往學堂,愈發懷念大姐頭威風。
與小喜兒拍打胸脯保證,到了慈寧宮,看着神宗、光宗、熹宗三宮娘娘們全都坐在廳堂內,看到鄭貴妃身旁供桌上擺放的三個靈位木牌,頓時麻瓜了,低頭很是埋怨小喜兒兒媳咋不將三堂會審之事說與他聽,小喜兒好像也發覺了自己錯誤,一大一小站在堂前全低着腦袋。
傅懿妃終究還是心疼親外孫,默默起身從小喜兒懷裏抱過烺兒,猶豫着是否開口,最後還是退回座位,與鄭貴妃一左一右坐在供桌兩側。
“說吧,當著陛下的面,仔細與老娘交待清楚。”
鄭貴妃冷着臉開口,眾多老少娘娘們皆不語,張嫣看着如此低頭的帝國最有權勢之人,竟有種不真實感。
“那個……那個……孫兒也不知一時間該如何說起……”
……
“老娘等的起!”
……
劉衛民一陣沉默,默默跪倒在地,小喜兒也忙跟着跪倒在旁。
“孫兒覺得……帝王理政終不會長久,自太祖立國以來,至今已有兩百餘年,與各朝每隔數百年即一次較大動蕩一般,我朝延綿兩百年,今日積弊頗多,弊政累積下,朝廷無力解決時,這才發生了如今諸多禍端。”
鄭貴妃當面,其餘婦人並不敢隨意插嘴,聽了他話語,沉默數息,鄭貴妃皺眉開口道:“朱由檢當政為帝,引起當今動蕩皆因東林之黨肆意妄為,不言今後帝王虛君之事,黨人治國又如何保證不會如今日之黨禍?”
聽了這話語,劉衛民心下一振,挺直了身體,看向供桌上三個靈牌,正色道:“以帝王理政治國,帝王代天行牧民之權,天空之下即人間帝王為尊,如軍中之將帥,將帥之下皆遵命行事。”
“但君王終非一軍之帥,軍中之帥能力不足可換之,君王能力不足又若如何?”
“將帥能力不足則壞一軍,君王能力不足則廢一國。”
“孫兒知道,君王能力不足則以良臣佐之,國之誰為群臣之良者?孫兒歷經神宗皇爺爺、光宗岳父、熹宗大舅哥、炅兒、朱由檢五朝,當政者何人可為臣之良者?”
劉衛民向著供桌上正中神宗靈位叩頭,正色道:“皇爺爺陛下當前,臣不敢隱瞞,今日言臣之良、忠,數十年後,誰敢言之良,言忠?”
“帝國自萬裡外美洲,自南洋四季極熱之地至極北常年冰雪之極地,帝國疆域萬里,任何一個不經意的失誤或許就是無數子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任何一個失誤或許就是戰亂不斷,故而帝國今後需要更加成熟穩重之執政者,以確保帝國延綿千萬代。”
劉衛民緊盯着正中靈牌,正色道:“帝國疆域萬里,以治理數道,以治理地方數十載經驗豐富者為內閣之臣,以上下皆一黨人,以政令通達、廉潔,以國、以民為重之政黨為手腳治國。”
“以內閣首輔五年為一期,以各州府每五年評定首輔之功過,善之則可再為一期,不良則廢之,另行選出內閣之首,以便確保帝國之首始終賢良。”
“上良而政,上下皆一,上令下行,帝國自是穩健無比。”
劉衛民撓了撓頭,神色不再鄭重,轉而看向眉頭微皺的鄭貴妃,猶豫說道:“皇奶奶,孫兒有句大逆不道之言,不知該不該說?”
“說。”
鄭貴妃想也沒想,雙目卻緊盯着他。
“孫兒想着虛君而治,是想着可以讓天下始終都是賢良之臣在治理,可以讓大明朝走的更遠。退一萬步說,若真的有一日,有人反叛了,有人攻破了北京城,大明朝,大明朝的朱家子孫也還依然是帝國的皇帝,畢竟從功過來說,治理天下的最終好壞並非是皇室的過錯,而是治理天下的大臣們。”
“一時間,或許還不怎麼適應虛君之事,或許天下會動蕩一陣,可一旦天下官吏們、百姓們都接受了虛君之事,今後也絕無人敢肆意傷害皇家宗室,任何人都不敢冒天下大不違登基為帝,也就是說……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帝國宗室都會始終被天下尊崇千萬代。”
眾婦人驚愕,劉衛民又低頭低聲嘟囔。
“這座皇宮幾如一座囚牢,不僅爝兒今後難以出宮遊玩,皇奶奶想出去城外散散心也很難,可若虛君后,這座囚牢就不再存在,想出去玩一玩,哪怕出宮遊玩大明各大明名川麗水,孫兒也相信朝廷沒誰敢隨意阻止。宮廷有劉家寨產業,有衛民錢莊,要錢財有錢財,要尊榮有尊榮,自此後也無朝代更迭帶來的皇族凄慘,朱氏子孫延綿千萬代,損失的也只是只能在皇宮發號施令的權利,孫兒覺得挺值的。”
……
別人不懂,經歷了無數事情的鄭貴妃又豈能不懂,自秦始皇就沒哪個王朝可以千萬代存續的,聽了他話話,知道眼前小子的確是為大明朝盡忠,只是虛君會失去什麼也很是清楚,有些拿捏不定看向傅懿妃、張嫣、張氏。
“你們可有話語?”
傅懿妃更加在意閨女婿,見一時間無人開口,猶豫說道:“爝兒雖是校兒親子,與鎮國卻似嫡血骨肉,娘娘,咱們是不是太過擔憂了?”
鄭貴妃一陣沉默,抬眼看向張嫣、張氏,說道:“你們是爝兒嫡母、生母,可有他言?”
張嫣、張氏經歷了數次打擊,看向跪地的劉衛民,竟有不知該如何開口,看到兩女目光……
“爝兒至今尚未行登基大典,就算虛君治國也還需要些時間,朝廷若無法行一黨治國,臣也絕不會行虛君治國之事,數黨居於朝中,一旦虛君就是一場災難。”
“不如暫時先緩一緩,待臣準備妥當,先與臣數年之機再說,若真不可行,朝廷依然以實君治國。”
張嫣、張氏不語,余者相視也不敢隨意開口,就在劉衛民疑惑她們究竟是答應還是拒絕呢,鄭貴妃看向眾女拍板道:“臭小子雖做事莽撞,待爝兒的情分卻是真,當不會不顧爝兒未來之事,本宮以為就如此吧,東西兩宮該垂簾聽政的依然如故,先讓臭小子在下面整一整,若真能讓皇家子孫延綿千萬代,讓大明朝立世千萬代,只能坐於宮中發號施令的權利不要也罷。”
“起來吧。”
無人開口反對,鄭貴妃最終還是讓他站起身來。
“陝甘動蕩初平,江南、河南、山西漸穩,因民變動蕩,因大明錢莊之顧,百姓失土無數,前些日內閣提及了些,你以為當如何?”
一屋子人,卻沒有他的座位,只能撓頭蹲在她跟前,說道:“不敢隱瞞皇奶奶,有些……陰暗的事情是孫兒私下裏讓人做的,刻意大肆侵吞南北無數田地,這些田地孫兒並不打算分與百姓或是朝廷。”
“還如你名下之皇莊?”鄭貴妃點頭。
劉衛民點頭又搖頭,說道:“孫兒準備二十取其一分租種與無田農戶,以三十年為期,若種田之民戶尚有人丁存在,三十年後,按照人丁重新分配。”
“田地所有權規寧德駙馬府所有,二十稅一所得佃租,除去給朝廷的三十稅一外,余者皆送入皇宮,此田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私賣、侵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