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逼跳河
腿腳無力跌坐在地上,胃部痙攣不止,捂着肚子,舌根疼痛彷彿要把胃給騰空才罷休。
實在沒有任何勇氣看那臉色鐵青的男人,用袖子不雅地揩揩慘白的唇,緩緩爬向在地上滾了幾圈的食籠。杜康酒和娘做的水煮魚灑了一地,酒味、香辣味和着污穢的酸腐味飄散開來,還沒夠着食籠,便覺得身子一輕,被人給提了起來,腿還是沒力,乾脆就“掛”在他身上。
他胸前白花花、綠燦燦的東西我依稀能分辨出白是饅頭,綠是小菜。胃部又是狠狠地一抽,卻再也吐不出什麼了。
“這身衣服,你就是賣十次身都不夠賠。”他捏住我的手,很緊,很疼,陰沉地說。
“我又沒有說要賠你衣服。”還說這身子健康,跟軟腳蝦似的。欲掙脫他的鉗制,卻被他用力一帶,臉貼在了嘔吐物上,我哭,這算不算是自食其果。實在不想跟他糾纏太多,無奈地抬起頭,哀求道:“大爺,這不是有老闆嗎?衣服我賠還不行嗎,找柳老闆就是了。就說是小吆給弄的,叫他賠好了。請爺放了奴家,奴家還有事要做。”
“小妖?你叫小妖?還是桃之夭夭的夭?”他手上的力道鬆了些,可依舊沒有放開我的意思。
都不是!用僅有的力氣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後虛偽地笑笑:“奴家不識字,爺說哪個就是哪個。”
柳子佩是柳家的吆女,四哥私下都這麼叫我的。
“那好,帶我去更衣。”他笑笑,其實他挺好看的,可是那雙眼讓人覺得害怕。什麼?帶你去更衣,有沒有搞錯,那娘就等着為我收屍好了。
“請放了奴家,奴家不是賣身的姑娘。”先試着溝通吧,不過看他眉眼間的霸氣可不是能輕易說服的。
“寧遠爵說這園子裏的姑娘都能玩的。”他的臉在我瞳孔中放大,似乎是覺得這臭味難聞,皺着眉頭放開了我的手,帶着命令的口吻說:“快走,去你的房間!”
這該死的色王爺,全是一丘之貉。
我有些急了,手摸到腰間的刻刀,情急下我拿了出來,帶着哭腔說:“求爺饒了奴家,奴家有情郎的,來這裏和柳老闆說好是打雜不賣身的,請爺了奴家!不然,奴家不客氣了!”
這左一個“奴家”又一個“奴家”的,越說越順口了,卻也有了些語無倫次了。
他濃眉一皺,額頭有烏雲佈滿,站在那裏盯着我。
手居然發抖了,幾年的雕刻下來,拿刀手抖是大忌,自己怎麼就抖了呢?原來這與心態有關,他在移動步子,腦子如琴弦緊繃,反射性地劃了下去,他悶哼一聲。
我跳了起來,扔下刻刀,沒命似地往院子裏面跑。後面有急切而凌亂的腳步聲,奔跑!奔跑!兩個字脹滿腦子,腿腳比什麼時候都變得靈活而充滿爆發力。
無頭蒼蠅如我,紅磨坊里樓對樓,閣連閣,到處是老鴇、龜公、恩客、妓女跑哪都撞着人。今天的我,比喝了紅牛還厲害,都硬生生地把他們給撞倒,暈,這麼多岔道該往哪裏跑呀?早知今日,當初就該叫四哥把這裏全弄成大通屋好了。轉頭看那人逼近,兩人身上的污穢味在奔跑中和着汗味飄散,眾人紛紛掩鼻鄙之,倒也為我的逃跑創造了有利條件。
“抓住她,爺有賞!”他其實也不能算在跑,是快走,這麼一段路下來,我累得有些心緒全亂,他卻大氣都不喘下。
錢!金子!銀子!這是不容忽視的誘惑,眾人通通眼放金光,特別是那幾個侏儒龜公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向我衝過來,於是乎,我成了眾矢之的。
怎麼辦!眼前全是紅色的幔帳,紅的燈籠,我委屈得要哭了,淚水不自覺地流了出來,這招誰惹誰了。衣服被人扯住,布匹撕裂的叱聲將神經一根根震斷。難道真的要大聲宣佈自己是柳宰的女兒嗎?
嘩!
袖子被人扯了下來,藕臂粉嫩,更多的人涌了上來,貪婪的眼神中分明寫這大大的“把她衣服脫光”。
前面有陽光!出口!那是出口!
腿更有力了,揮動雙臂,衝過去。遠遠地,紅船舫停泊於河,紅色的輕沙飛揚,船頭站有兩人,我看到了希望!
張着嘴想喊,一時間卻不知道怎麼喊?那兩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我,咚咚地走到船弦邊。
我更賣力了,箭步如飛,向他們的方向跑去。
等我奮不顧身跳下錦江河時,我才意識到了慣性的可怕,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被慣性整下河的不只我一個。一大幫人在錦江河撲騰着,我漸漸地沒了氣力,心想着,還好還好,死也拉些墊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