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聲驚叫(三)
第十四章(三)
過了一個來小時,秦二勇夫婦聞訊趕來。兩個人臉色蒼白,跌跌撞撞地來到岳洋麵前,一時間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岳洋含着眼淚,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聽完后,兩個人一屁股坐在了走廊的長椅上。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手術室的門開了。岳一博走了出來,他戴着淡藍色的口罩和帽子,身穿墨綠色的手術服,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只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面。三個人忽地迎上去,沒等秦二勇開口,岳洋搶先問:“爸爸,小松怎麼樣?”
岳一博摘下口罩,說:“左腿骨折。”說完,他用責備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岳洋,再不說話。
秦二勇用顫抖的聲音說:“小松……不會有啥事吧。”岳一博面色沉重,說:“都是硬傷,經過治療和恢復,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說完,他握了一下秦二勇的手,匆匆離去。
秦小松出了車禍!項雪菲知道這件事時,已是第二天。
岳洋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項雪菲。原因有兩個:一是時間緊,沒來得及;二是他實在沒有勇氣給項雪菲打電話。心情平靜下來,岳洋給袁波打去電話,問了一下車禍的處理情況,又說:“小舅,項老師還不知道這件事呢,還是你打電話告訴她吧。”
袁波爽快地在電話里答應下來。不過,袁波也沒有馬上把事情告訴項雪菲,為了不讓她過於擔心,還是等到秦小松做完手術、情況穩定后才給她打了電話。
聽到秦小松出事的消息后,項雪菲火急火燎地騎着單車趕去了醫院。
秦小松的左腿纏滿了繃帶,整條腿都是白色的,看上去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秦二勇夫婦滿臉焦急地守在秦小松床邊,見項雪菲來了,兩人急忙起身站了起來。秦二勇低低地說了一聲:“項老師來了。”項雪菲一邊示意兩個人快坐下,一邊把一束美麗的康乃馨放在秦小松床前。
見項雪菲來了,秦小松乾裂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口,只是用眼神和項雪菲進行了短暫的交流。
秦小松痛苦萬分的樣子,讓項雪菲感到一陣心酸。她實在不相信眼前這個整條腿都纏滿繃帶的男孩,就是幾天前還活蹦亂跳的秦小松。項雪菲本想安慰一下秦二勇夫婦,可是,路上早想好的話卻一時
又說不出口。因此,幾個人誰也沒有說話,病房裏一陣沉寂。
幾分鐘后,病房的門開了。一個穿西裝的男子走進來,後面還跟着幾個穿白大褂的大夫。
男子五十來歲,短髮,中等身材,體態微胖。他紅光滿面的臉上夾帶着幾分憂慮。
項雪菲見有人進來,急忙站了起來。這時,她才發現岳一博也在。岳一博也看到了項雪菲,病房裏人太多,不方便打招呼。因此,
他只是看了項雪菲一眼,然後沖她點了點頭。項雪菲也沖岳一博微微點點頭。算是兩個人相互打了招呼。
岳一博走近秦二勇,用手指着穿西裝的男子,說:“這位是任院長,特意看小松來了。”
秦二勇見來了這麼多人,一聽為首的還是院長,頓時感到很吃驚,他愣了一下,然後一頭霧水地接住了任院長伸過來的胖乎乎的手掌。
任院長轉過身去,指着身邊一個頭髮已經花白的大夫,笑吟吟地說:“這位是外科的曹主任,治療方面有什麼困難可以跟他說,也可以直接找我。”
秦二勇又握住曹主任的手連聲道謝。
項雪菲見病房裏來了這麼多人,並且還有醫院的院長,便匆匆走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項雪菲心裏猛地冒出一串問號:看樣子,秦二勇並不認識任院長。秦小松不過是一個普通病號,也值得院長興師動眾地去探望嗎?若是每個病人都要院長去探望,他的腿早就跑斷了。任院長去秦小松的病房究竟是什麼原因?這些問號愈來愈大。最終,它們像一根根碩大的鉤子,死死鉤住了項雪菲的每一根神經。
下班前,岳一博又去病房看望了一下秦小松。手術非常成功,秦小松恢復得很不錯。
岳一博從樓上一下來,就撥通了袁波的電話,說:“你姐給你打過電話了吧?”
電話那頭,袁波笑着說:“打過了。今天到底刮的是什麼風啊?非要請我吃飯。”
岳一博邊往車裏鑽,邊說:“你千萬別忘了!你姐可正在家忙着炒菜呢。”說完,他掛了電話,開着車急匆匆地回了家。
到家時,袁霞已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桌上還放了一瓶紅酒。兩個人在餐桌前等了很久,仍不見袁波出現。袁霞只好又打了一遍電話。
直到天色快要暗下來的時候,袁波才匆匆趕來。一進門,袁波就伸手從餐桌上拎起一塊鴨肉,準備往嘴裏放。袁霞用筷子輕敲了一下他的手,說:“你這個饞貓,先洗手去!”
袁波沖袁霞咧嘴一笑,然後做了個鬼臉,洗手去了。三個人圍着餐桌坐了下來,岳一博正開着酒瓶,說:“袁波,今天我和你姐讓你來,的確是有點事。”袁波像是餓壞了,邊忙着用筷子往嘴裏夾菜,邊說:“姐夫,有啥事千萬別拐彎抹角,就直說吧。”
“還不是為秦小松這起車禍的事!事故發生時你正好在現場,聽說,這起事故還是你負責處理。”岳一博給袁波斟了一杯紅酒,說,“肇事司機任超,是任院長的獨苗兒。今年剛通過公務員招考,去了環保局工作,還在試用期。任超還年輕,這事兒一旦處理不好,就有可能毀掉他的大好前程。任院長可是管着我和你姐呢,這件事你可要多幫忙啊!”
岳一博說這番話時,袁波沒有任何反應,他低着頭不停地吃着菜,什麼話也沒說。
袁霞在一旁幫腔說:“你姐夫這個外科副主任幹了都快十年了。今年,曹主任就要退了,這可是個好機會,到時候,咱還用着人家任院長哩。小波,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啊!”
袁波停下手裏的筷子,難為情地說:“任超是酒後駕車。秦小松至今還躺在醫院呢!你們說,這個忙怎麼幫?”
岳一博笑着說:“任院長的意思是……把酒後駕駛的事隱瞞一下,按一般交通事故處理。”
袁波的嗓門猛地提高了許多:“這種事怎麼能瞞得住?這樣做,又怎麼對得起傷者和他的家屬?”
岳一博不緊不慢地說:“傷者家屬的問題,任院長已經做好了他們的工作。秦二勇是做醫藥推銷工作的,任院長已經讓醫院和他簽了長期醫藥供銷合同。另外,對於秦小松醫藥費及其他方面的賠償,對方也十分滿意。秦二勇已保證不再追究任超酒駕的責任。唉,事情已經發生,過度地追究責任還有啥用?對於傷者來說,最要緊的還不是多索要一些賠償,得一些實惠?”
袁波沉默不語。
岳一博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酒,又說:“傷者家屬方面,你就不用擔心了。”
袁波終於開口說話了:“任超醉酒駕車,秦小松的幾個同學都看到了,岳洋當時也在場。若是按一般事故處理,又怎麼向他們交代呢?再說,你在醫院工作,因酒駕導致的車禍,見得還少嗎?”
袁霞接過話茬,說:“小波,洋洋他們都是些孩子,小孩子懂什麼?別理會他們。”
袁波為難地望着岳一博夫婦,說:“姐姐、姐夫,這個忙我真的不能幫!”
袁霞半開玩笑地說:“這麼多年來,我和你姐夫就求你辦這一件事。翅膀硬了咋的?別忘了,你讀大學的費用,可全是我和你姐夫提供的。”
袁波說:“姐,這個我知道,我也從內心裏感激你和姐夫,可這根本就是兩碼事嘛。”
袁霞又一本正經地說:“啥也別說了,這個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要不,以後你也別認我這個姐姐了。”
袁波用失望的眼神望着袁霞,說:“姐……你還記得我的父母是怎麼死的嗎?”說完,袁波傷心地低下了頭。
屋子裏又是一片沉靜。
過了片刻,袁霞幾乎用哀求的口吻說:“小波,叔叔和嬸嬸是死於車禍!這件事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怎麼還念念不忘呢?這一次,就幫你姐夫這個忙吧。你可知道,他已當著任院長的面,拍着胸脯把這件事應下來了。”
不等袁霞把話說完,袁波忽地站了起來,他紅着眼圈,大聲說:“這種事怎麼能隨便答應人家呢?對不起,這個忙我真的不能幫!”
說完,他氣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