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噩夢(一)
第十章噩夢(一)
項雪菲走在前面,岳洋緊隨其後,兩人很快來到宿舍樓。劉雙寒的宿舍在二樓,項雪菲幾乎是跑着上樓的,來到宿舍門前,雖然是男生宿舍,她連門都沒敲,推門就走了進去,大聲喊道:“劉雙寒,別裝病了,快點回教室上課!”
宿舍靜悄悄的,窗帘遮得很嚴實,裏面的光線有點暗。
劉雙寒正在床上蒙頭大睡,聽見喊叫,他緩緩地把腦袋從被窩裏伸了出來,用惺忪的眼睛看了項雪菲一下,有氣無力地說:“項老師……我冷……上不了課……”
這時候,項雪菲才發現,劉雙寒臉色毫無半點兒血色,那張臉好像剛粉刷過的牆壁,白得有點瘮人。並且,被窩上還沾滿了鮮血,仔細一看才知道,血是從鼻孔里流出的。
項雪菲一看劉雙寒是這副模樣,滿腔的怒火頓時煙消雲散,隨之而來的是自責與歉疚。於是,她快步搶上前去,問:“雙寒,你怎麼了?”
劉雙寒大口喘着粗氣,說:“項老師,我冷。”
項雪菲知道人在發燒的時候,都會感到渾身發冷,她急忙把手按在劉雙寒的額頭上試了一下,竟是火球般的滾燙。項雪菲知道,劉雙寒正在發高燒,得馬上去醫院。她急忙從背包里取出幾片紙巾,給劉
雙寒堵住了正在流血的鼻孔,然後沖岳洋說:“快,快幫雙寒穿好衣服,我去找車,咱們馬上去醫院!”說完,她轉身想回辦公室找有車的同事幫忙送劉雙寒去醫院。
項雪菲剛要下樓,猛然想起沈大山今天上午沒有課,於是就撥通他的電話。沈大山快人快語,做事從不拖泥帶水,電話那頭,他只說了三個字:“馬上到!”
項雪菲和岳洋一邊一個扶着劉雙寒剛走出宿舍樓門口,一輛白色轎車已拍馬趕到,“嘎”的一聲停在三人面前。
沈大山迅速地下了車,大聲說:“快上車!”
車快速地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這個時段,正是上班高峰,路上車輛比較多。沈大山開着車左沖右拐,不斷有車輛被他甩在後面。
劉雙寒靠在岳洋身上,大口喘着粗氣,儘管鼻孔已堵上紙巾,血還是不停地向外流。鮮紅的血染紅了項雪菲和岳洋的衣袖。
劉雙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項老師……給我爸……打個電話吧。”項雪菲這才想起,一着急居然忘了通知劉雙寒的家長了。
項雪菲急忙掏出手機,從通訊錄里調出劉大貴的手機號碼,按綠色鍵撥了出去。真不湊巧,對方竟然關機。幸好手機里還存有劉雙寒的媽媽黃美麗的手機號,項雪菲又急忙撥了出去,真怪,也是關機!
“可能公司開會,要不怎麼都關機呢?”項雪菲喃喃自語。
不一會兒,四個人來到醫院。走進一樓大廳,人太多了!每個窗口前都排了長長的隊伍。
項雪菲想了一下,說:“咱先掛個內科吧。”
沈大山說:“你們三個先去內科門診,我去挂號。”說完,他到挂號處排隊去了。
內科門診在六樓,不算太高。情況緊急,項雪菲再顧不得爬樓梯了。三個人一步三晃地來到電梯門口,好長時間才等到電梯。劉雙寒的鼻血一直在流,等電梯的人都躲瘟神似的,避而遠之,有幾個人本來是想進電梯的,但是瞅了一眼劉雙寒,又把腦袋縮了回去。因此,電梯裏人不是很多。
來到內科候診處,項雪菲傻眼了。座位上坐滿了來看病的人,內科三個診室全被堵了個嚴實。
項雪菲用手輕輕撩了一下垂在額頭上的一縷髮絲,嘆息一聲:“人咋這麼多?”
不一會兒,沈大山拿着病曆本和挂號單走過來,說:“我的媽呀,等輪到咱們,還不得夕陽下山啊!這可咋辦?”
岳洋找了一個空位,扶着劉雙寒在上面坐好,然後小聲對項雪菲說:“項老師,我用用你的手機。”
項雪菲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岳洋的用意,就把手機遞了過去。岳洋接過手機,找了一個清靜的地方,給岳一博打了一個電話。
沈大山用焦灼的目光看着診室前黑壓壓的人群,急得直跺腳。岳洋把手機還給了項雪菲,又用紙巾幫劉雙寒重新堵了一次鼻孔,經過這次處理,鼻血終於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過了片刻,岳一博風塵僕僕地從專用電梯裏走出來,項雪菲見“救星”來了,急忙迎過去。岳一博很有禮貌地分別跟項雪菲和沈大山握了手,然後接過病曆本,向第一個門診室走去。
幾分鐘后,岳一博從診室里走出來,湊到項雪菲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齊大夫很有經驗,我已跟他打了招呼,待會兒就喊你們進去。”
說完,岳一博又握住項雪菲的手,笑呵呵地說:“我剛好有手術,要失陪了,您多多包涵。”
項雪菲連聲說:“岳大夫,給你添麻煩了!”
岳一博笑吟吟地說:“洋洋讓你操了那麼多心,這點事算啥!”說完,他又握住沈大山的手說了一會兒話。
岳一博剛要離開,忽又停住腳步,很嚴肅地對岳洋說:“等會兒看完病,早點回去上課,千萬別誤了功課。”說完,他才匆匆離去。
岳一博的話明眼人都聽得明白,他是怕岳洋在醫院待得久了,會耽誤功課。
聽了岳一博的話,項雪菲望了一眼衣袖上沾滿血跡的岳洋,心中生出一些歉意,她說:“岳洋,你先回去吧,到宿舍換身衣服,趕緊去上課,這裏有我和沈老師呢。”
劉雙寒冷得直打哆嗦,岳洋正緊緊地摟着他,見項雪菲讓自己回去,便大聲喊:“我不!”
劉雙寒用感激的目光望了岳洋一眼,說:“岳洋,你回去吧,別……誤了課,我不會有事的。”岳洋沒說話,只是衝著劉雙寒搖了搖頭。
項雪菲剛要再說點什麼,一名護士站在診室門口,扯着嗓子大聲喊叫起“劉雙寒”的名字。
看來,有熟人啥事都好辦!岳一博一個招呼,等了沒十分鐘,就看上病了。省時又省力!
齊大夫看上去五十來歲,鼻樑上架着一副大鏡框的眼鏡。尤其是頭髮,特點最為明顯,腦袋的前半部分,頭髮脫得厲害,鋥亮的腦門不見一根頭髮。然而,腦袋後半部分頭髮卻是又黑又密,長得極其茂盛。
同樣的腦袋,前後卻有着如此截然不同的長勢,若不是親眼所見,真令人難以置信。
齊大夫看病很仔細,先是測了劉雙寒的脈搏,又把手伸進劉雙寒的衣服在肚子上摸了一遍。他又向劉雙寒詢問了一些情況,再掀開衣服瞅了瞅他的皮膚。
“望、聞、問、切”四個環節全都用上了。看病的整個過程,齊大夫的表情都很嚴肅,項雪菲一連幾次低聲詢問:“齊大夫,病人沒啥事吧?”
齊大夫只顧專心看病,他彷彿根本沒有聽見項雪菲的話。
齊大夫一邊問,一邊快速地往病曆本上寫字。岳洋踮着腳,伸長了脖子,想看一看病歷上寫的什麼內容。可是,病曆本上滿滿當當的文字,岳洋居然一個字也認不出,只好失望地把腦袋縮了回去。
齊大夫看起病來又細又慢。他好像並不知道外面還有大批的病人在等着看病,後面排隊的病號用焦急的目光望着他,盼着快點給劉雙寒看完。可他好像故意和後面排隊的人作對似的,始終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不急不躁地邊問邊寫。
齊大夫翻了一下眼珠,說:“住院吧!”項雪菲忙問:“住院?齊大夫,情況很嚴重嗎?
齊大夫翻了一下眼珠,看了項雪菲一眼,說:“你是病人家屬嗎?”
項雪菲遲疑了一下,想到劉雙寒的爸媽不在這裏,就應道:“嗯。”齊大夫說:“讓他們先辦理着住院手續,你留一下!”聽完齊大夫
的這句話,一個不祥之兆倏地襲上項雪菲的心頭,她連說話都變了聲調:“沈老師……你先辦着手續……我等會兒過去。”
沈大山也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和岳洋扶起劉雙寒往外走。等三個人離開診室,項雪菲才惶惑地問:“齊大夫,情況怎麼樣?”
齊大夫先示意項雪菲坐下來,然後慢悠悠地說:“病人患得極有可能是白血病。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確診,住院后再做進一步的檢查。”
“白血病!”項雪菲突然想起了日本電視連續劇《血疑》中患有血癌的女主人公——幸子。難道劉雙寒也患了這種病,項雪菲腦子一片空白,她實在難以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走出門診室,項雪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劉大貴打電話,劉雙寒出了這麼大的事,爸媽居然還不知道,這怎麼行?一連撥了幾次電話,劉大貴夫婦都是關機!
怎麼是關機呢?項雪菲急得兩隻手不停地顫抖,那一時刻,她恨不得把手機摔個粉碎。
項雪菲腦子裏一片混亂,迷迷糊糊地來到住院處,沈大山正為住院押金的事犯愁。幸虧項雪菲隨身帶着工資卡和銀行卡,她把頭湊近窗口,問:“交多少錢?”
裏面是一個體態微胖、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有四十來歲,聽了項雪菲的問話,她頭也沒抬,說:“一萬。”
項雪菲問:“可以刷卡嗎?”
女人的回答很簡單:“現金。”
項雪菲只好又和沈大山到銀行取了現款。辦住院手續真夠麻煩!項雪菲和沈大山上樓下樓若干趟。
項雪菲感到渾渾噩噩的,感覺渾身沒有半點力氣,上下樓全都靠電梯,“爬樓梯”的閑情,早已丟到了九霄雲外。
近午時分,住院手續終於辦理妥當。護士已給劉雙寒掛上了吊瓶,折騰了一個上午,劉雙寒的確累了,在病床一躺就睡著了。
見劉雙寒安靜地睡了,項雪菲終於長出了一口氣,低聲對沈大山說:“真不好意思,讓你跟着忙了一上午。現在沒啥事了,你和岳洋先回去吧。”
沈大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若劉雙寒患的真是白血病,如果聯繫不上劉大貴的話,麻煩可就大了。
“看你說的,這不也是我的事嗎?”沈大山看了一眼面色憔悴的項雪菲,說,“還是我留下吧,你和岳洋回去,你也累了。”
項雪菲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會回去的。你回去吧,順便把這件事跟學校領導彙報一下。”
見項雪菲說話的語氣很堅決,沈大山便不再堅持,他和岳洋一塊回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