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們……在一起了？」

「是啊，前兩天他說要幫我換廁所的燈泡，結果換完就……你知道的，就發生了那個，然後他說我是他尋找了很久的那種女孩，我當然就答應羅。」

「你，喜歡他嗎？」

「有點吧。」

「你不是說，你從來不會真心喜歡誰嗎？」

「如果這是我人生中最後一個男人，那喜歡了也沒關係吧。」

「咦？」

「我覺得我們就像命中注定一樣契合。」

當我這麼說完，盛采宜的眼睛都紅了，她慌張的轉身跑去廁所，我大快人心到差點沒笑出聲，那次可是我難得大發慈悲等她那麼久喔，她大概在廁所待了快二十分鐘吧。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還沒呢。博智說要好好感謝造就我們的媒人，所以又把她找出來一起吃飯。吃飯中我可沒忘拚命秀恩愛，一撇平常我女王般的作風，在他面前我就是個事事聽話的小女人，而他也很體貼，烤的肉全部都夾給我，還喂我吃，我們恩愛到完全忘了對面還有個盛采宜。

等我再次看她一眼時，她的臉色相當慘白，肉也沒吃幾口，倒是啤酒猛灌了好幾大杯。

「品優，你之前要我幫你製作的洛杉磯懶人包，我作的差不多了，如果你沒有什麼東西要補充的話……」

「懶人包？我記得你說過要準備去洛杉磯玩，原來那些是你幫忙的啊？這麼說你英文很好羅？」

「也、也還好，就……」

「真的還好啊，我沒空嘛，采宜對於作這種東西算是拿手，所以我就叫她幫忙羅，還有行程也都是我自己先排好了，她只需要幫我補充一些東西而已。」

這還真是一記危險的回馬槍啊，那時在準備要結帳時，盛采宜故意說出我叫她做的事情之一，她應該是看出博智英文也很好的事情吧，自以為可以用個語言能力博得注意，真可笑。還好，最後這個話題就再也沒有轉回去，晚上回去后，我就叫她快點把東西給我，也不准她再提起這件事。

之後，我又好陣子沒理她，畢竟我也忙着在約會培養感情啊。

然後月初的時候，我才挑了一天約她單獨出來，目的當然是要炫耀手上的婚戒羅。

「我要結婚了。」

「結、結婚？跟……博……跟你男朋友嗎？」

「是啊，他前兩天在派對上跟我求婚喔，浪漫死了，我找不到我不答應的理由，這樣很好，我就不用找工作了。」

「是喔，恭喜你。」

「你看起來好像不是真心在恭喜我耶，你該不會很難過吧？」

「沒有那回事！我是真的很替你開心……」

「別假了，你不是一直很喜歡他嗎？說到底，一開始我也是故意跟他在一起的，修廁所燈也是我製造的一個機會，然後故意在他面前換衣服……」

「我沒有喜歡他啦，你不用講那麼細，我沒興趣聽。」

「啊咧？我可沒開玩笑喔，我就是因為你喜歡他，才跟他在一起的。」

「……是喔。」

「是、啊。」

「這麼做，沒意義吧，即使你們沒在一起，他也不會喜歡我這種人的。」

「沒錯、沒錯！哇，我第一次覺得你終於長大了呢，有這種自知之明很好。」

後來，她又硬撐了快十分鐘，才說還有點事要辦，就不陪我了，那落荒而逃的樣子，比知道我跟博智在一起的時候還慘。也許她那時還幻想着，我們很快就分手了也說不定，而現在，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永遠也改變不了了。

你知道人啊，活成這樣其實滿悲哀的耶。但這就是天生的不同吧，一個人該有什麼環境，該用什麼樣的身分都是註定好的，而她那種人，就是該這樣活下去。

我恨她？

可笑耶。

我幹嘛恨她那種人？

我不過是很討厭那種以前一直接受別人施捨的人，忽然變得自立自強了，那就像乞丐穿上新衣，混進了一般人中一樣，光想就覺得不舒服。

最後一次見面？

嗯我想想，就我告訴她我要結婚的隔周，那是幾號？煩欸，誰知道是幾號啊，應該是禮拜四吧。是十六號嗎？管他幾號，這應該沒很重要吧。

你好像很在意十九號，那天怎麼了嗎？

好吧，那我就先說她那天來找我幹嘛。

她說既然我要結婚了，知道我一定很期待拍婚紗，於是就一口氣找了好幾家的宣傳ＤＭ來跟我討論，我真不知道她做這些幹嘛，要說拍婚紗的話，博智絕對會幫我找最好的，連婚紗我都決定要用訂製的了，還需要她找的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店嗎？

「我記得你很喜歡公主風，你看這間的，不但衣服美，拍起來也很夢幻呢。」

「嗯嗯，還可以啦。」

「那我可以當伴娘嗎？」

「蛤？」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伴娘的人選我都決定好了，再加你一個就太多了。」

她居然想當伴娘，真恐怖，也不知道她那種人在想什麼，已經知道我是故意博智在一起的，還裝出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不覺的很噁心嗎？

我想我一定就是因為這樣，才那麼的討厭她吧。

無論我怎麼踩她、利用她、傷害她，她都像個哈巴狗一樣，趕也趕不走，一直把我當成浮木一樣的抓着，我真是厭煩透頂。

對她來說，我就是唯一的朋友。你應該不明白這壓迫感有多大，每次她強顏歡笑的表情都像在說，『我只有品優一個朋友，絕對不能惹她生氣』。她愈是這樣，我就愈想看她那張假面具能維持到什麼程度。

我想看她毀滅的樣子。

想看她被我逼到最後發狂，會吼出什麼話。人啊，每個人都穿着一身人皮，可是你知道嗎？那些藏在人皮底下的言語，比野獸還可怕喔。

可是為什麼人們還是努力維持着人形呢？為了利益啊，只要還有利益在，大家都會看起來很善良、很行俠仗義的。

我沒有發生過什麼事啊，我從以前就知道這種生存道理了，只要有錢，就能有朋友，可是我又不想對那些人花錢，所以我就利用了別的東西來達成效果。

但真要說有什麼真心友情，那大概只有電視裏才有吧。

你看，這是我之前的同事，我還在公司的時候，整天對我獻殷勤——畢竟我跟經理很好嘛。明明她就是也是想做老大的個性，卻為了討好我而放下身段，每天被我使喚也不敢說什麼，只敢在茶水間講講我的壞話，每次一傳到我耳里，又滿口冤枉的來道歉，說她不是那個意思。

結果現在呢？

我密她，她也不曾回過我了。因為我對她來說再也沒有價值可言，這就是名為人類所在的世界啊。

那天，我也是這樣跟盛采宜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