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託夢

簡夢回到房間，小彤在收拾東西，喵喵，橘橘沖簡夢叫喚，躲着小彤，跳上簡夢的床。

“簡夢，我必須換房間，你不害怕，你和你的貓住在這兒。”小彤斜眼簡夢，傻缺啊，隨便就喜歡一隻貓，知道不知道貓有九條命？說不定死的那個女人的魂魄就附在貓身上。再說，貓多臟啊，身上有各種寄生蟲。

“小彤，先將就一下，我們約好了九點去工地。”簡夢收拾小彤扔在地板上的毛巾，這習慣也太不好了，旅店的東西用完了，也得歸位呀。

小彤就當沒聽見，拉起行李箱走出房間。簡夢放下橘橘，眉毛挑一下，小彤心高氣傲啊，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看來她們師徒的緣分盡了。

喵喵，橘橘拉住簡夢的褲腳，簡夢蹲下來，撫摸橘橘的身體，喃喃低語：“你不願意我搬走，可我一個人住在這裏也害怕呀，難道你能保護我？”

喵喵，喵喵，橘橘一雙藍眼睛裏竟然流露一絲情愫，橘橘能聽懂你說的？簡夢笑了，她多有多幼稚相信一隻貓能保護自己。嗖，橘橘不見了，嗯，橘橘跑哪兒去？在這個房間裏，有貓的通道？簡夢繞兩圈也沒發現端倪，哪怕是一個小洞都沒有啊？她都趴在床底下，也沒發現黑黢黢的洞口。

“姐，珊姐去世以後，橘橘一直住在這個房間裏，珊姐父母過來，也是住在這個房間裏，橘橘粘人，你就收養他吧？”

簡夢轉身，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冉跟上來，倚在門上，她直擺手，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自己是飢一頓，飽一頓，讓她養一隻貓？做不到，真是做不到，重要的是，她經常出差啊？也不能出差也帶着他吧？

小冉繼續遊說，橘橘非常聰明，能聽懂人語的，難得他喜歡你的。

那珊姐父母能同意嗎？簡夢擅自收養一隻貓，老媽知道，非削她不可，老媽就和小彤有一比，非常討厭貓啊，狗呀，老媽倒不是過敏，老媽有潔癖。

還是等她晚上回來再說吧，現在她要餵飽肚子，去工地。小彤的行李寄存在一樓，獨自一個人出去轉轉，想要去別的家旅店。簡夢獨自在餐廳吃自助早餐，一個雞蛋，一碗粥，一個豆包，一碟拌菜，這是免費的，再添菜，就要加兩元錢。如果五個小菜都吃，也就不超過二十元，便宜，量大呀。

喵喵，簡夢低下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橘橘卧在她的腳邊，要雞蛋吃嗎？可是橘橘不應該是吃貓糧嗎？胖廚師笑呵呵走過來，說是沒想到橘橘還能黏一個人，他每天都喂橘橘，橘橘也不讓他摸。

橘橘不鏽鋼碗裏竟然有兩隻蝦，還有一個自動出水機，現代化設備啊。哇塞，一隻貓的生活水平比她都高呀，她養不起啊。

簡夢拽過紙巾擦擦嘴，蹲下來，輕輕摸摸橘橘的頭，“橘橘，我就是一個打工的，工資倒是不少，但是我還要還房貸和車貸，每天給你吃蝦，有難度啊。”

“沒有難度，橘橘有錢，珊姐的父母每個月都給橘橘郵寄生活費。”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冉再次出現在簡夢的身後，簡夢眉毛一挑，怎麼走路沒聲？她捂住胸，嚇一跳，怎麼哪兒都有小冉？小冉極力讓她接手橘橘，居心何在？

簡夢沒有言語，抽身離開餐廳，喜歡一會兒還行，心理不排斥，讓她接手養橘橘，那不現實。

橘橘眼巴巴的樣子，胖叔直搖頭，小冉眼角溢出淚水，蹲下來，摸摸橘橘的頭，“橘橘，簡夢一定會帶你走的。”

“橘橘走了，萬一有閃失，咋辦？”

“胖叔，放心吧。”

喵喵，橘橘嗖一聲竄出去，沒影了。“珊姐，保佑橘橘吧。”小冉跟着跑出去。

小彤坐在大廳沙發上啃麵包、喝酸奶，就這小店的東西，簡夢還敢吃？真是窮不起了。切，據說簡夢的工資一個月一萬左右，還那麼節省，穿的像要飯的，除了例會，穿職業裝，餘下時間裏，幾乎365天簡夢都是牛仔褲，各種白藍色的襯衫，真是不會生活。

喵喵，橘貓跑出來，到處尋找簡夢，沒見到簡夢的影子，嗷嗷叫喚，在大廳門口轉圈，小彤嚇壞了，貓瘋了吧，叫喚聲音瘮人。

簡夢從餐廳出來，直接回三樓房間取旅行包，沒有平白電腦就不能工作。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橘橘聲嘶力竭的喊聲，一般小貓在發情期才會嚎叫的，這是誰惹橘橘生氣了？

“橘橘？”喵喵，橘橘竄到簡夢腳步，喵喵，一聲接一聲沒完叫喚，橘橘眼睛裏竟然流露出一絲悲涼，怎麼回事？她又不是橘橘的主人，剛剛見面，對她不至於依戀吧？簡夢猶豫幾秒鐘，還是彎腰抱起橘橘，橘橘伸出舌頭舔簡夢的手背，“橘橘，我得去上班，晚上回來再見。”

橘橘好像聽懂人語，掙扎一下，跳下來，站在門邊，眺望簡夢和小彤的背影，直到望不見，才趴下，眯上眼睛，像是睡覺。

小冉抹眼淚，彷彿又回到三年前，橘橘每天趴在民宿門口，等待珊珊姐回來。珊珊姐丈夫不喜歡橘橘，橘橘只能承受和主人的分別，沒想到那一次，橘橘再也沒有等到珊珊姐回來，那天下午，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麼橘橘一直在嚎叫，後來接到信，珊珊姐出車禍，搶救無效死亡。

大家才想起來橘橘不叫喚了，再去找橘橘，橘橘沒影了。橘橘失蹤幾天以後回來，就變了，那雙眼睛再也沒有溫情，不許任何人靠近他。每天她就趴在珊姐的床上。

胖廚師彎腰抱起橘橘，“小冉，那個女孩能要橘橘嗎？”他有點不舍，但也無奈。

小冉抹一下臉，“胖叔，憑天由命。”橘橘六歲了，非常聰明，他知道該怎麼做。

在工地，簡夢一直和項目負責人討論細節，小彤跟在後面，非常無聊，時常翻手機，低聲嘀咕什麼，像是和人語音。工地的人都看不起她，一個助理沒有自覺性，也不知道幫簡工記錄。簡夢提醒小彤幾次，小彤點頭，卻沒有動手。

項目負責人瞥一眼小彤，搖頭，打扮這樣來工地？白色外套，米色七分褲，白色板鞋，紅色小包，旅遊？再看頭髮，染成黃色的，還披肩，工地有多少土不知道，大風刮來，刮在臉上都是土沫子。

“簡工，你換一個助理吧？”

“嗯。”簡夢也是沒招啊，小彤分到所里，直接就分配給她做助理，根本就沒徵求她的意見，小彤這個助理就是擺設。她不了解小彤的背景，小彤給她和同事們的印象，那就是小彤出身豪門，吃穿都非常講究，並和同事們保持距離，小彤的意思，來這裏，就是過渡，以後肯定不在課題組，所以她也不需要討好任何人，尤其是簡夢。

簡夢只能悄悄打開手機錄音功能，恐怕有漏點，整理案卷，想不起來。

午餐，簡夢和大家一樣吃工地的盒飯，小彤從包里拿出麵包和腸，外加一杯酸奶，離他們遠遠的，她聞不了男人的汗臭味。簡夢囫圇吞棗，餓壞了。項目組的工作人員特意交代食堂，多給簡夢的菜里多放幾塊肉，簡夢接地氣的吃相得到項目組同仁們認可，這才是他們的同類，而坐在一邊的小彤，連聲招呼也不打，下工地裝大瓣蒜嗎？

“簡工，你原來的助理呢？”幾個技術員擠過來閑聊。

“他走了，說是考上公務員。”

“簡工，像你這樣的女人真少。”

“沒整，誰讓我學這個的，靠本事吃飯，就得拚命，不然我的房貸車貸誰還？”簡夢應付得自如，說的都是實話。在她上大一時，父親肺癌去世。讀研那年，母親嫁給老同學。母親簡明扼要，父親去世時，家裏僅剩下八萬元存款和一套房子，八萬留給母親，母親把房子過戶給簡夢，母親帶八萬元再嫁，也算對父親有交代，簡夢沒有任何異議。

母親說得明白，簡夢留在省城，有自己的生活，而她習慣在小城鎮生活，也不想拖女兒的後腿，母女各自安好就行。爺爺奶奶的意思，把房子賣了，在省城貸款買房子。而簡夢並沒有改變家裏一切，彷彿父親沒有去世，母親沒有再嫁。她想給母親留一條後路，萬一過不到一起時，母親不必委曲求全，她還有家。

“父母還唄。”嘰嘰喳喳，幾個技術員議論，貸款買房，父母付首付，幫忙還貸款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簡夢低下頭，含糊其辭，他們年齡大，能照顧自己，不麻煩她，她就阿彌陀佛，哪敢再伸手管父母要錢花？除她的閨蜜小清，沒人知道她父母的情況，誰願意把傷痕亮給外人看啊。

小彤撇撇嘴，誰讓你們沒托生好家庭的，抱怨也沒用。

傍晚，簡夢才算長舒一口氣，總算完活。同事們準備請簡夢她們吃晚飯，再去K歌。

“我可不去。”小彤噘嘴，都什麼人啊，髒兮兮的，和他們站在一起都掉價。

“明天我們就準備回去了，下周我還有招標。”簡夢忙乎一天，累得散架子了，真是沒有心情再和他們玩，就想躺床上。

“簡工，什麼時候吃你的喜糖？”

“哈哈，誰敢要我這樣的。”簡夢甩甩短髮，爽朗笑出聲。

“如果簡工願意留在梅軒，我們給你說媒。”

“謝了！一個人混日子好活！”簡夢拽拽雙肩包，踏出工棚，免了，還是一個人生活吧。有吃有喝，一個人的生活多隨意啊，不用為誰，改變一切。

回到民宿，小彤去二樓住單間，而簡夢還是住在這個小房間。橘橘黏在她的身邊，寸步不離。小冉說，這一天橘橘沒閑着喊，都沒有吃東西。

果然簡夢回來，橘橘才吃蝦，拽簡夢褲腳撒嬌，讓抱。“橘橘，咱們萍水相逢，你為何相中我？我是窮人，養不起你。”

喵喵，橘橘舔舐簡夢的下巴，簡夢直痒痒，咋整，還甩不掉了。簡夢去浴室洗澡，橘橘倒是明白男女有別，沒有跟進去。

簡夢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換上睡衣，爬到床上，沒幾分鐘就睡過去。住在死人房間啊，橘橘怎麼沒影了，一切都沒有睡覺重要。

這一夜又是沒完沒了的夢，稀里糊塗的，分不清楚是夢還是現實。先是那個珊姐血肉模糊從車裏走出來，又一個場景一個魁梧的男人狠狠地按住簡夢的頭，一會兒慘白臉色的小彤瞪着血紅的眼睛出現她的面前，簡夢步步後退。最後珊姐身穿藍色袍子出現在簡夢的床前，指引她走進一間敞亮的房間，在書架前站住，順着她的手指引，拉開抽屜，一沓紙照片映入眼帘，一對男女親熱的照片，卻看不清楚他們的臉。

喵喵，簡夢醒了，嗯？枱燈開着，她記得關燈了。簡夢支撐着身體坐起來，拿過手機翻看，凌晨三點，橘橘站在地中央，一雙眼睛閃爍藍色的光芒，喵喵，呼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