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使徒是無藥可救的
火海與殺戮。
求救聲一個接一個的變成慘叫聲,然後再徹底消失。
這一幕讓白臨覺得熟悉。
他不知道武極學院的這些黑衣義警的立場如何,也不了解這件事的真實情況。
但,這些人終歸是沒有任何還手能力的人。
不然也不會在火海中絕望哀求。
這些人,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以至於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呢?
他不禁覺得黑衣人最後交代他的話有些荒謬。
不就是殺掉幾個無還手之力的普通人?以他們的身手怎麼可能失敗?
雖然白臨心裏這樣想着,但他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他不是什麼聖母,這個世界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人死亡。
自初恆紀以來,生命更是卑賤如草菅。
就這樣等待着,時間似乎變得很漫長。
不知怎地,他突然有些擔心會有人從房子裏逃出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到時候該怎麼辦。
讓他出手殺人是不可能的,但通知黑衣人出來就跟他親手殺了沒什麼區別。
他跟這些人無冤無仇,他沒理由這樣。
可世事總是不遂人願,在白臨獃滯而震驚的目光中,一個同她一般大的女孩,捂着自己燒焦的左臂,踉蹌地走了出來。
不知怎地,他竟然覺得這個身影有點熟悉。
“陳……陳敏慧。”白臨睜大眼睛、喃喃道。
陳敏慧聽到了他的聲音,停下了踉蹌的步伐,飽含淚水的目光投向了他……
那眼神很複雜,絕望而無助,但更多的是不解。
“你怎麼……怎麼會……在……為什麼會……”她的精神似乎有些失常,說話斷斷續續的。
白臨也看着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陳慧敏和他做了2年同桌,儘管白臨平時不怎麼在意學校的事、也不怎麼愛說話。
但他能感受到,陳敏慧真的挺照顧他的,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
她根本不可能是什麼壞人啊!
“這TM是怎麼一回事!”他在心裏質問艾黎:
“為什麼我同學會在這裏!武極學院在搞什麼?屠殺嗎?”
艾黎的急切的聲音從白臨的腦袋中響起。
“這根本不是什麼C級任務!白臨,你快殺死它!它是只S級使徒!快動手!別讓它跑了!”
“你說只?”白臨不解艾黎為什麼會這麼稱呼她,有些不解地問道:
“你什麼意思?她是活生生的人啊?我認識她啊!她不是壞人啊!”
“我現在跟你說不清楚!你要是下不去手就快叫他們出來。”艾黎焦急地說:
“如果今天她活下來了,武極學院就完了。”
白臨愣住了。
武極學院完了什麼意思。
面前的女孩看起來是那麼柔弱,手裏也沒有任何的武器。
這樣的人能對武極學院產生什麼威脅?
“我只問一句。”白臨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她犯了什麼錯?”
艾黎聽到,沉默了幾秒后,有些沒底氣的說:
“她……她沒犯錯,可她是使徒……她總有一天……”
“好了!別再說了!”白臨憤怒地打斷了他:
“我不管她是什麼人,我只知道她是我同學,我要讓她走。你要是再阻攔,你就是我的敵人。”
白臨在西澤當了三年拳王,在這一刻,他的決絕與戾氣徹底顯露了出來。
他之所以一直對黑衣人很客氣,並不是是因為他畏懼,而是因為他把這些黑衣人當做前輩。
對待立場不同的人,白臨絕對不會感到畏懼,無論對方有多強大。
就現在看到的來說,他感覺這些黑衣人在做的事情已經與他的想法偏離太多了。
義警就可以隨便殺人嗎?這TM跟罪犯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他下定了決心,再次看向陳敏慧,真誠地說:
“我和他們不是一回事,你趁現在趕快跑吧。我不會跟他們說的。”
陳敏慧聽到這句話,彷彿懸着的心一下子有了着落,淚水瞬間涌了出來。
當她踉蹌的身影跟白臨擦身而過時,哽咽着開口:
“真的……真的謝謝你。我永遠會記得。”
……
在陳敏慧的的身影緩緩隱沒在夜色中之後,白臨突然跪了下來,再次嘔吐起來。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
陳敏慧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自制地產生了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就好像是三維的生物面臨未知的四維生物的那種感覺。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害怕,但在那一刻,他的腦袋徹底空了,除了恐懼,再也沒有其他什麼了。
同時,以往在他腦子裏出現的狂暴的獸吼聲在剛才變得就好像如溫順的貓叫。
在那樣的恐懼下,他甚至沒有聽清蘇慧敏說了什麼。
“這什麼情況啊!”白臨努力站起身,摸了摸自己已經被冷汗浸濕的後背和脖頸,問道。
艾黎的有些發抖的聲音響起:“已經晚了。與她伴生的惡魔已經覺醒了。武極學院真的要完了。S級使徒啊,院長都不是他的對手!”
“不管怎麼樣,等下別告訴他們說有人逃了。知道沒?”白臨認真地交代道。
他知道艾黎就像是一個真實的人,可以獨立作出任何決策。
“好吧。我不會說的,因為說到底,你才是我的主人。”
“而且我如果告訴他們我看着你放了只使徒,不僅你會死,我也會被銷毀。”
“因為就在剛才,她已經離開武極學院的管轄範圍了。他們再也沒可能抓到她了。”
……
火越燒越大,房屋變為火海,火海變為焦墟……
白臨坐在地上,淡漠的看着這一切。
他算不得一個好人,但他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愧於本心。
當艾黎說出蘇敏慧沒犯錯時,他就已經下定決心,今天就算和這群黑衣人翻臉,都一定要讓陳敏慧走。
當黑衣人再次回到白臨身側時,白臨沒有給他們打招呼,甚至沒有正眼看他們。
他心裏對武極學院的印象差極了。
他已經下定決心,在武極學院註冊后,就離開那裏,做個散人玩家。
反正艾黎已經認他為主,這已經足夠了。
他覺得比起艾黎本身實質性的作用,武極學院訓練和鍛煉的作用簡直微乎其微。
黑衣人的隊長似乎看出來白臨心態的變化,他卸掉了自己的面具,蹲到了白臨的身前。
隊長是一個看上去20歲左右、面容陽光的男人。
很難想像這樣一個人居然可以毫無愧疚地殺死一群沒有還手能力的人。
他輕輕拍了拍白臨的肩膀,道:
“我叫劉驊,你呢?”
“白臨。”白臨淡漠地回應道。
“這次任務實在太過重要,所以剛才情急之下才帶你過來。”劉驊如釋重負地道:
“這個任務,一旦失敗,我們這隊人都會死。你在外面可以作為目擊者,可以將我們的死訊和一些情報帶給學院。”
“這種任務會失敗?”白臨有些不屑地冷笑一聲說道:
“不就是殺掉一些手無寸鐵的無辜平民嗎?這很難嗎?”
劉驊楞了一下,他顯然沒想到白臨會這樣想,但他也沒有生氣,而是苦笑了一聲,解釋道:
“有時候,親眼所見,並非真實。”
“這些人其實都是使徒。從他們出生起,就伴生着另一種極其危險的人格。很多時候,他們並不能操控這種人格。”
“終有一天,這種人格會吞噬他們。那時他們會化身為惡鬼,把人間化為煉獄。”
“到了那時,一切都晚了。”
聽着劉驊的話,白臨很自然地聯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耳邊出現過的獸吼聲。
難道說,他也是使徒?
想到這,白臨的後背再次冒出了冷汗。
劉驊看到白臨的反應,以為他是被嚇到了。
於是他再次拍拍白臨的肩膀,安慰道:
“這不是沒事嘛。走吧,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們現在的任務是送你去學校。”
“像你這種由智腦直接賦予玩家身份的學生,已經很少見了,學校真的很重視你。”
一路上,白臨心神不寧,他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使徒的問題。
終於,他忍不住問了艾黎。
艾黎毫不猶豫地告訴他:
“你不可能是使徒的,別擔心啦!使徒與玩家是絕不可能共存的天敵,沒有使徒可以成為玩家。”
“玩家獵殺使徒可以獲得大量點數,而使徒喝掉玩家的血液可以維持理智,以控制自己的第二人格。”
“你要是使徒的話,智腦是不可能給你玩家身份的!”
……
他們使用的交通工具是由武極學院提供的私人飛機。
這是白臨此前沒有想到的。
因為在這個時代,飛機完全由世界政府所壟斷,很少有人有權限動用飛機。
中型飛機靜靜地停靠在隸屬於政府的停機坪,有專門的飛行員已經在駕駛艙等待着他們了。
這無疑代表了一種特權,同時也足以說明很多其他的東西。
不了解武極學院的人,往往會以為武極學院不過是一個和武考相掛鈎的特殊學校。
白臨在此前也是這麼想的。
但最近發生的事和艾黎提供的的信息讓白臨對武極的看法發生了改觀。
他猜測武極的真正的地位和能量應該接近世界政府或者與政府相當。
它超然於世俗權力之外,是極少數的能真正影響當今世界局勢的勢力之一。
這是他以往從未接觸過的層次。
在這之前,白臨甚至還沒有坐過一次飛機。
隨着發動機的嗡鳴聲響起,飛機平穩地離開停機坪,駛向遙遠的北方。
……
機艙之內,義警隊都摘下了面具,氣氛不再緊張,大家坦誠相見。
說到底,他們還都是十七八歲的學生。
面對這種任務,心裏不可能沒有負擔。
隨着一個人坦白心聲,大家紛紛說了對這件事的看法。
這期間,甚至有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男孩兒哭了起來。
白臨也了解到了更多的關於使徒的信息。
沒有人知道使徒為什麼會出現在地球,好像自從初恆紀開始,使徒就隨之誕生了。
有這樣一句關於使徒的傳聞流傳甚廣:
每隻使徒的軀殼內都裝着一隻來自地獄的惡鬼,它們從宿主的體內汲取營養,從而成長壯大。
終有一天,它們不再需要宿主的軀殼的保護,從使徒的身體內鑽出來,化身為惡鬼,屠戮人間。
他們殺死的這些人可能不知道自己就是使徒,但終有一天,他們也會失控,就像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雖然通過喝玩家的血液可以延緩這個變異的過程,但沒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一個使徒成長為惡魔。
使徒,是無藥可救的……
漸漸地,白臨對武極學院的的成見也在他們的坦誠中悄然消解。
他不是一個幼稚或者固執的人。
站在武極的立場,白臨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會做出這種決策。
你明知道那是一個一定會爆炸的炸彈,為什麼不能在他爆炸前拆掉它呢?
但他也絲毫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無論如何他都會放走陳敏慧。
因為在他眼裏,她是一個無辜的人。
他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是錯的。
就像如果有天得知了超智人屠殺了他全家是為了某種正當的原因,他也不可能選擇原諒。
他不是一個標榜正義的人,他有自己衡量和判斷事務的準則
如果有天陳敏慧站到了武極的對立面,到時他也會遵循本心選擇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