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而小泉，也是對我笑着，看着他們，才發現，前陣子只曉得鑽牛角尖，根本看不見身邊的人，其實對我的關心一直都在，其實他們從未離開過。

是我離開了，是我忘記了自己。

現在，真的該回來了。

拿起小泉替我泡好的熱可可，我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地方得去。

「你去哪？」小泉忍不住叫住我。

我回頭瞥了他一眼，「去把所有的過去，都正式的告別。」

「嗯……加油。」

「謝謝。」

走出了店外，我抬頭看着天空，知道自己不是只有這一陣子在逃避而已。

不光只是逃避着溫佑信的這段傷痕，有一些傷痕，我甚至逃避了三年。

我想要的是真正的重新開始。

手上，拿着的一張名片，是那晚可可拉來找過我之後，順手塞到我手裏的，她沒說這是誰在的地方，可是我想……應該是辛蒂在的地方。

沿着地址，我來到位在郊區的一間錄音室，是一間很大、卻感覺品味特別與眾不同的錄音室。

旁邊的停車場，幾乎停滿了車子，我站在這間錄音室外頭好久，卻遲遲提不起踏進去的勇氣。

辛蒂真的會在裏面嗎？見了面第一句話我又該說什麼呢？而她是否，還愛着鉉呢？我要告訴她，最近我又跟鉉聯絡上了嗎……

滿腦子疑問，盤旋着，而我只是一根煙接着一根煙的，猶豫着。

「亞……亞琪……？」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我瞪大了眼，一時間不敢回過頭。

後頭傳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直到那人走到我面前怔怔的看着我，我們都愣住了。

在我眼前的辛蒂，依然漂亮，且更像一個混血兒，整個人的氣質跟模特兒沒兩樣，奶茶色的捲髮飄逸着，手上拿着一大袋飲料的她，睜那雙大眼睛，看着我。

「你怎麼……在這裏？」

「過的好嗎？辛蒂。」努力擠着微笑的，我問。

「我……我得趕着再錄一首歌，要不要先上來？」她尷尬的問。

「好……」而我也尷尬的低着頭，跟着她走上去。

她讓我在控制室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很快的，她立刻拋下剛剛那些混亂的情緒，用着麥克風跟着裏面的歌手溝通了一會之後，一首抒情歌的前奏慢慢響起，她認真的邊調着音，邊在幾個地方停下，要求再重來一遍。

我靜靜的看着，她還是沒變，每當她一坐上控制台，每當她一戴起耳機的模樣，還是一樣的耀眼。

一個多小時過去，在她有如魔鬼教練般，反覆讓人家重唱再重唱之後，總算有令她稍為滿意的聲音出來，在尾奏結束后，才淡淡的說：「ＯＫ！可以了！」

只見錄音間裏的歌手，鬆了一大口氣，並疲累的只想立刻就休息。

「呼……累死我了！」

「你真是一個嚴格的製作人。」我笑道。

「才不是呢！是現在的歌手不知怎麼搞的，唱歌連放感情都不會！」她抱怨着，過去那講話總是天真的她，早就長大了。

「是嗎？看來只有阿徹能讓你滿意？」我不自覺得，提起了ＭＩＮ樂團，自然的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對呀！呃……」她似乎也發現我們交談的實在太自然，不禁沉默了一下。

「對不起，突然來找你，嚇了一跳吧？我只是想看看你過的好不好而已。」

她一聽，低下了頭，「那個辣椒番茄的第一主打歌，是你寫的……對不對？」

「你……呵……可可拉真的很了解你，她說，你一定也會發現。」

「可可拉？！原來如此……是她去找你的吧？難怪你找的到我……」辛蒂淡淡的說。

我們就這樣莫名的沉默了起來，誰也找不到，到底該說什麼好。

直到我點起了一根煙，才拿出勇氣的說：「看到你很好就好了，我只是……來跟你認真的說一次，對不起，辛蒂。」

她一聽，愣了愣，「亞琪……」

「過去的我實在太幼稚也什麼都不懂，我一直很自責，傷害了你，我也很怕，你會不會就這樣再也不相信人……」

「沒有喔！我還是會相信啊！放心，那個傷口，早就好了！而且……其實我後來也發現，鉉他對我根本不是喜歡。」她說著，然後露出了那個我熟悉的天真笑容。

「你好，就好了。我走了……」捻熄了煙蒂，重新背起結他的起身。

「那你呢？你好嗎？知道你寫了好多歌，我好高興……知道嗎？後來我才發現，其中有一首，還是我當製作呢！」

「真的？」

「嗯！」

「我會繼續寫的。」

「要幸福喔！亞琪，我們都要幸福，都要快樂，都不要再想過去了，好嗎？」她說著，眼睛紅了。

「這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

我們相視一笑，這一次，有了一個完整且美好的道別。

原來，有時候我們會逃避一些問題好久好久，直到拿出勇氣去面對了，結果並不一定，是想像的那麼糟。

那些庸人自擾的憂鬱，不過只是不斷折磨自己的一種方式而已。

嘿！辛蒂，我知道要繼續當朋友是不可能的，但是我還有一句話沒告訴你，跟你當過好朋友，才是我最幸福的事，那比任何一段感情都來的珍貴。

過去的我總說，再重來一次，我依然會做出當時一樣的決定，但是現在——我有一點後悔了，如果再重來，我不會，不會再跟鉉在一起，不會破壞你們。

一直以來我思念的，原來不是跟鉉在一起的自己，原來是——你這個朋友。

「再見了！亞琪！再見……」一直目送我離開的辛蒂，在後頭喊着。

我沒有回頭，只是輕輕舉起了手，在半空中揮了揮。

——寂寞，是跟過去正式告別以後，不自覺的一種淚流。

33

一個人在美術館待到晚上九點多，真的沒有人為止，這裏的夜晚，依舊是那樣安靜。

我這才甘願放過，已經在跟我抗議的紅腫手指。從辛蒂那裏離開后，我就直接過來這裏，就像從前一樣，我彈奏着屬於我的旋律，即便這旋律中的孤寂，跟從前有點不一樣，但是——我好像漸漸的找回來了什麼。

「原來放下過去，真的只是一念之間……」即使，我仍然在早晨清醒時，不自覺的喊着溫佑信的名字，但是這樣的習慣，會漸漸忘記的。

背着結他，等我一個人慢慢以散步的方式，走了半個多小時回店裏時，鐵門早已拉了下來。

只是當我打開門之後，看見小泉仍點着一盞燈在等着我時，我是真的嚇了一跳。

「小泉？」

他看着我，淺淺的一笑，「今天是小年夜呢，想說你一定還沒吃。」

「小年夜？」

我一愣，以前，總是跟着偉哲兩個人一起渡過的過年，由於他已經結婚了，即使去年有邀請我到他們家去，我還是拒絕了，從去年開始，過年，已經不再是屬於我該過的日子。

「你都沒記啊？」

我搖搖頭，回想了一下這幾天的街上，的確是熱鬧了許多，每個店家都播放着喜氣洋洋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