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知道,我想起了三年前,認識鉉的時候,我想起剛認識他時,我也曾經有過這種——自己的生活好像會有什麼改變的感覺。
我也不知到為什麼,一個只是像平常那些音樂公司一樣的人來這裏收歌,我會出現這種感覺。
明明,那個人的臉長怎樣我也都忘了。
或許只是我太神經緊繃了吧我想。
或許我只是被這熟悉的天氣給干擾了。
02
時間一晃,已經到了晚上收店的時間,我默默的整理好今天的帳,關了燈,只剩下旁邊的路燈微微透過了左邊的透明玻璃照進來。
忽然的,今天的我特別想要唱一首歌,也許是因為今天特別的思念某個人,思念那首歌曾經帶給我的幸福,以及不幸福。
我慢慢的走到台上,面對着空無一人的黑暗,我拿起了結他,簡單的前奏有時聽起來很像心痛的聲音,簡單的歌詞,勾起了每一段回憶。
這首,林冠吟的『沒有下雨的日子』。
一首我用來紀念那段過去的歌曲,即使已經彈唱了很多次,都還是會忍不住流淚的歌曲。
我想,我到現在,還是很難忘記他吧。縱使已經過了三年。
但那短短的跟他相遇的時間,卻是我人生中,第二快樂的時候。當然,第一快樂,是小時候跟爺爺在一起的生活。
短短的兩分多鐘的歌曲,在最後的尾奏里,將思念重新鎖了起來。
就在這時,我才發現門口閃過了一個人影。
「是誰?」我喊出聲,可是那人影似乎已經走掉了,我追了出去,卻只看見一個穿着咖啡色風衣的男人,步伐緩慢的背影。
「你是誰?」我不放棄對着他喊。
他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的目光卻讓我愣住了,那是一雙泛紅並絕望的眼神。
「抱歉,我剛剛以為咖啡廳還有營業。」他淡淡的說。
「呃……抱歉。」原來只是客人,我轉身,刻意的不去在意那雙目光。
「你可以賣一杯給我嗎?今天的天氣……很冷。」他又說。
「好吧。」
人家都開口了,總不能拒絕吧。
打開了吧枱那裏的燈,我慢慢泡起了咖啡,其實我不太會泡,我很想這麼說,可是看着那個男人,臉上那種彷佛抓到了某個浮木的感覺,我又不會拒絕。
啊……還真像。
邊泡着咖啡的我,邊看着坐在吧枱邊抽着煙的他,我彷佛看了另一個自己。
好像。
像極了,三年前還沒遇到鉉,還只願意活在自己世界哀傷的,我。
邊等着咖啡滾熱,我按下了音響,隨意的播着一些爵士的演奏,好化解此刻的怪異氣氛。
「那個……其實我不太會泡咖啡,這杯不跟你收錢,好嗎?」把泡好的咖啡放到了他面前,我尷尬的說。
「隨便。」他一副不在意的說,只是一臉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樣。
他小小的喝了一口,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的放下杯子,「難喝。」
「……」這人,真的很像我,過去的我。
嘴角淺淺一笑的,我清洗着泡咖啡的器具,邊沉默着。
我想,我有點了解,當鉉剛認識我的時候,我給他的感覺是怎麼樣的了。
但是,也只有他會不在乎我身上的刺,這樣的接近我吧。
「嘿……你剛剛唱的那首歌,叫什麼?」當他點起第二根煙的時候,終於轉到正面,看了我一眼。
我默默的點起一根煙,隨着白霧吐出來的時候說:「沒有下雨的日子。」沒有你的日子。
「我很喜歡。」
「喔。」
或許他真的跟我太相似了,我們的對話,竟然也可以這麼乏躁無味,就像是為了不讓空氣太安靜,而刻意發出點什麼聲音一樣。
「我可以再聽一遍嗎?」他說。
「不行。」又吸了口煙,我說。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別開了視線,我說。因為,那對我來說是有回憶的歌,不想再在第二個人面前彈唱的歌。
怕——如果這麼做了,回憶是不是也會被修改了。
「——那是回憶的歌吧。」他淺淺的笑了。
「你該走了。」怕被人看穿的,我冷冷的說。
「我說真的,那首歌也勾起了我的回憶,很棒的歌。謝謝你難喝的咖啡。」他說著,然後在桌上放了一百塊,就走了。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我抿了抿唇,才發現或許是燈光太暗的關係,我一直都沒看清楚他的臉。
但,卻把他身上與我相似的氣味給記住了。
以及他那一身,咖啡色的風衣。
次日。
又是一如以往的早晨,我開店,我進貨,然後中午我下來駐唱。
有時日覆一日的,總會讓人錯覺日子到底過了多久。
只是這一天,當我中午的駐唱時間結束,昨天那個印象音樂的人又來了,他不死心的又把我叫到他那桌,只是今天他多帶個人。
「我是昨天的小傑,記得吧?」
「嗯。」勉強的,我坐下。
「拜託了!我們真的很需要你來為他們寫首歌。你的曲風跟他們樂團很符合……我之前就有聽過你寫給某個樂團的第二主打歌,很棒!」小傑不死心的說著。
而我則是一直看着旁邊說說笑笑的客人們,無心再聽。
不過,聽到那句跟他們樂團很符合這句,我冷冷的說:「既然是樂團,怎麼不自己創作?現在還有偶像樂團嗎?」
就算我曾寫過歌給一個樂團,但那個樂團好歹也是自己填詞,並且其他九首歌都是自己創作的,包括了第一主打歌。
「還好,你們店裏並不是由你親自煮咖啡呢。」忽然,一直坐在小傑旁邊的人,說話了。
我一愣,仔細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昨天的……」
「你不看看我們的小朋友,怎麼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你所謂的偶像樂團?」他帶着笑意,但語氣卻絲毫沒半點感情的說。
「呃……這位是我說的那個樂團的經紀人,溫佑信先生。」
我輕點了點頭,不發一語。
「如何?就看看,你再決定要不要幫他們寫也可以!」他邊說,臉上邊漾着自信的笑容,跟昨天晚上的他完全不一樣。
彷佛昨天我看見的,跟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隨便。」我冷冷的說,然後轉身就走了出去。
我訝異自己居然答應這種無理的要求,卻也訝異,我以為跟我相似的人,就這樣變的完全不一樣,是錯覺嗎?
手伸進了口袋,想要找煙的我,卻突然有隻手遞了根煙過來。
一看,是他。
「謝謝。」我說。
「你絕對會幫他們寫的,等你看見他們就知道了。」他用着自信的口吻,說著。
我看着他的側臉,昨天那種很慌的感覺出現了,紮紮實實的出現。
一模一樣的,出現。
就像——三年前。
——寂寞,是當我逃了很久,卻發現你仍然在我心裏的一種,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