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憶君心似西江水(1)

第二十五章 憶君心似西江水(1)

高謙玉另娶嬌妻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出三天,滿金陵的人都知道了。

三皇子用阿續籠絡高謙玉的想法只好作罷。這一顆棋子雖然作廢了,不過也試出來了寧王一家的態度。

三皇子拿着吃食逗弄着圈養在院子裏的蒼鷹,閑散又自在:“嘬嘬嘬……來來來……”

這鷹本該翱翔天際,此時卻被細細的鐵鏈子綁着爪子鎖在一人高半丈長的鐵籠子裏。它拖着鐵鏈子緩慢的走來走去,偶爾才會撲棱着翅膀上下騰躍,撞在鐵籠子上又落了下來。

高謙昀盯着鷹看了半天,抬手按了按鐵籠子,才笑道:“殿下哪裏弄來的鷹?瞧着精神十足!”

“叫人去塞外捕的,光熬鷹完全馴服它就用了大半年時間,等聖上出去捕獵時,它就派上用場了!”三皇子一笑,隨手將小籠子裏的兔子丟進去,接過小廝手裏的毛巾擦了擦手。

家養的小兔子尚不知危險臨近,在大籠子裏跑跑跳跳,還沒有蹦噠幾下,便被鷹迅猛又準確的捕捉咬死,叼在嘴裏盯着人看。看到這一幕,旁邊的小廝才又餵給它一塊巴掌大的生肉。

三皇子見此嗤笑一聲道:“瞧這傻兔子,已經是鷹的嘴中餐,還不知危險,到頭來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高謙昀默然一笑:“三殿下說的是呢。”

三皇子打量着他的神態,笑問:“今天突然過來,你有何事要講?”

“哦,真是什麼也瞞不過殿下您啊。”高謙昀躬身一禮,小小恭維一句:“自從您替頭牌贖了身,五殿下身邊的寵臣葉楓多次去拜訪過,不過那位頭牌一心等高謙玉,葉楓去了幾次都吃了閉門羹。可如今高謙玉他婚事漸近,頭牌估計就落到他手上了吧?”

“不過是個棄子罷了,老五和葉楓要她做甚?”三皇子疑惑,擰着眉頭思索片刻不得其解,只好疑惑的看向高謙昀。

高謙昀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前朝有個叫韓侂胄的宰相曾有一名特別寵愛的小妾,有一次小妾因為一些事情惹了他不快,韓宰相一氣之下便發買了她。有一個叫程松的人聽說此事後,重金買回了這位小妾,以禮相待悉心照顧。後來有一天韓大人後悔了,四處尋找心愛的小妾,程松就因此受到了提拔。”

他笑了笑道:“這些都是臣自己的揣測罷了。只是想着從前高謙玉和那個頭牌要好的很,他們之間多少還是有些情意在吧?”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三皇子點了點頭道:“寧王叔手上有些兵權,實力不可小覷。雖然他們如今選擇了中立,但我們還是要留一線才是,彼此都有迴旋的餘地。”

“臣也是這樣考慮的。”高謙昀一笑:“既然三殿下都出了錢,我們不如乾脆把人接到我府上住着。臣待女人的名聲素來有些狼狽,說不準高謙玉念箇舊情,又或許關心則亂,再也矜持不住了呢?”

“可行!”三皇子指着他親昵的笑罵一句:“反正你府上女人多,也不差這一碗兩碗的飯!”

高謙昀微微一笑,笑容里多了些陰森。

金陵蕭府。

蕭明軻和蕭明庭兄弟二人正商議對策時,小廝平安快跑着進來,奉上手中的信道:“大爺,三爺,蔣大人來信了!”

蔣軼終於來信了!

蕭明庭連忙接過拆開起來。

“君毅賢弟:

事態如何?

上次來信,汝言欲娶阿續,吾覺甚好。今局勢混雜,其一弱女子難以謀生,若得庇護,實乃幸事。汝願不計利弊娶之,吾倍感欣慰。但不知汝真心幾何,尚不知令尊令堂是否為難,亦不知阿續情願與否。汝應三思而後行,切不可勉強,亦不可一時意氣用事。慎之!慎之!

另:久居饒州,近日多雨,連綿不絕,不見天日,甚煩!

有傳言道宣州楚王忽有異動,有招兵買馬之嫌,恐不久后將有大亂。吾暗自揣測,胡言亂語罷了。

書短意長,恕不一一。

即頌近安,蔣兄子彥。”

蕭明庭看完后,隨手把信遞給蕭明軻。蕭明軻接過掃了幾眼,搖頭道:“蔣軼這個混小子,還真是什麼都敢寫在信里!”

“大哥是指他說楚王的事情?”

“嗯。”蕭明軻自言自語:“這楚王還是不安分啊,竟然還要招兵買馬?”

蕭明庭不在意一笑,解釋道:“蔣兄胡說罷了,你也知道,他總是能知道些不着調的消息。”

蕭明軻笑了笑。

太昌十六年,因為廢太子的那件事,先帝最小的兒子楚王也受到了牽連。只是聖上念在二人是同胞幼弟,又有太后求情,才沒有嚴懲他,只把他貶至宣州,無詔不能回京。這麼久沒有聽到楚王的消息,乍一聽蔣軼提起,總讓人莫名覺得慌亂。

蕭明軻的思緒很快被蕭明庭的發問打斷:“這事先不提,單說阿續的事情,到底該如何應對?”

“如今小世子要大婚,阿續應該被他們放棄了。”蕭明軻回過神來,摩挲着桌子邊,輕輕擺正歪出來的一本書道:“我們避避風頭再動手,過幾天叫我一朋友替你贖出來,到時候直接帶到府上做個丫頭,也省的向父母提起了,這樣如何?”

“大哥的意思是不過明路了?”

“過什麼明路?你還想給她入族譜不成?”蕭明軻失笑反問一句。

沒想到蕭明庭竟然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她出身雖然不好,不過做個側室總是可以的吧?”

“做妾室?明庭,你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嗎?”蕭明軻敲敲桌子解釋道:“官妓是賤籍,自古良賤不婚,更別提她身上還帶罪,過不了明路的。”

“可是這樣終歸是不好,她無名無份跟了我,我這……”蕭明庭立馬反駁:“不妥!不妥!更何況時日一長,府上突然多了這樣一個人,母親總會過問的。”

“犟!雖然她是三殿下親自贖的,也算是過了官家文書,去了帶罪這一層。但沒改變她賤籍的身份啊!就算是小世子娶她回去,也是個府上無名無份的女人罷了!再說人能給你弄進府里來,已經是冒了風險了。”蕭明軻白他一眼道:“這要讓父母親知道了,你能討的了好嗎?”

蕭明庭與他對辨,絲毫不肯退讓:“從我決心護她那一刻開始,就不怕叫父母知道!我蕭明庭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挨家法要是能讓她平平安安的進來,我認了便是!”

“你認有什麼用?就算把你腿打斷了,父親母親也不會讓她留下的。咱們蕭家什麼門楣?還從來沒有娼門女子踏入過半步。”蕭明軻一拍桌子怒氣衝天道:“你瞎嚷嚷什麼?你當這是什麼光彩的事兒?給祖宗長臉啊?”

蕭明庭瞬間無話,只好悶聲坐在椅子上,抬手灌了一杯茶。

瞧他猶不服氣,蕭明軻只好換一種方式勸道:“明庭,我說句實話。那日若不是我一時負氣非要證明給你看那姑娘是騙你的,我都不會多說一句,直接告訴父母,對你嚴加看管。然後想辦法處理了她,要麼攆要麼殺,不會叫你再有機會見她一面的。”

“大哥你!”蕭明庭猛地站起身來,眼神里全是震驚:“大哥,你如今怎麼也變成了這樣子了?人而不仁,如禮何?這是你教給我的。你也說過,人不是一出生就劃分為三六九等,並無貴賤之分。我們居高位者,應該比別人更多一份憐憫和博愛才是,怎麼你竟然也要向一個無辜的弱女子動手了?”

“你以為我想啊?”蕭明軻又氣又惱:“比起你的前程、咱們蕭家百年的名聲,她算得了什麼啊?明庭,你捫心自問,娶阿續和咱們蕭家這麼多年祖祖輩輩積攢下來清白名聲相比,哪一個更重要?”

瞧他沉默不言了,蕭明軻終是嘆息一聲道:“自己動動腦子好好想想!還以為你這幾年在外邊闖蕩變得穩重了,可沒想到內心還是個意氣用事的小孩子。我警告你,這件事不許你插手,你這腦子一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到時候非闖出大禍!這事我給你辦,再敢嚷嚷小心我甩手不管了!”

說著他站起身來,快速又用力的拍了拍蕭明庭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生而為人,立場不同,處理事情的角度也就不同。等你能撐起整個蕭家,感受到蕭家就在你背上的時候,你就能明白大哥的做法了。”說罷便緩步走出了書房。

蕭明庭盯着大哥遠去的步伐,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可最後還是沉默了。

他知道,這件事情交給蕭明軻來辦,十有八九不會出什麼差錯,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幾天,一切都會被蕭明軻擺平。可是他這麼做,與薄情寡義臨陣逃脫的高謙玉有何不同?

阿續不是一個物件,不是因為身份卑微就可有可無的人,她是一個活生生的、難過了會哭、高興時會笑、敢愛敢恨的女人。是他不想辜負的人。他不想算盡一切利弊,衡量所有得失之後,再安排她的人生。

蕭明庭握了握拳頭,張口喚來了平安。

“清點一下我手頭大概有多少錢,最近可能會用到。”

“所有嗎?”平安驚訝。

“嗯,所有。”

他內心有些莫名的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節外生枝。

夜長夢多,阿續一日不進府,就可能有一日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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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半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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