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武安伯老夫人終於把最後一顆銀子都輸掉了,她轉頭去看林氏,林氏不知道在低頭想什麼。她心裏一着急,就在桌子下去踢了林氏一下。
梓妤就盯着她看呢,見她身子微微一動,當即就跟着哎喲一聲:「誰踢着我了。」
武安伯老夫人被嚇得一動不敢動,心驚怎麼就踢錯人了。林氏被腳踝上的疼痛驚回神,卻是聽到梓妤那麼一句,眼底閃過茫然。
梓妤在喊過後,很不客氣就朝武安伯老夫人伸手:「老夫人,該結帳了,我們還得再打下一圈呢。」
武安伯老夫人額頭的汗就落了下來,腌得眼晴生疼,心裏恨死呆板的三兒媳婦,老臉都臊紅了說:「少夫人手氣好,可把老身這兜都給贏乾淨了。」
陪着打牌的是許嘉玄二嬸閔氏,聞言一愣,詫異看向武安伯老夫人。
這才多少銀子,武安伯府居然就落魄到出門應酬就帶個十來兩?
有時候連打賞下人都不夠的吧。
閔氏是個耿直不懂掩飾心思的,不然陳二老爺也不會嫌棄她不夠溫柔體貼,老是在外頭沾花惹草,家裏還養着一大堆姨娘。
武安伯老夫人被這一眼看得更是面紅耳赤,劉氏就在邊上看牌,見到自家妯娌的老毛病犯了,忙輕輕扯了扯她衣袖,才讓閔氏低頭。
梓妤聽到也裝做詫異,林氏這時回過神,解開自己的錢袋子說:「母親的銀子,自然是要由我這兒媳婦來給。」
哪知梓妤卻說:「打牌可沒有一家親的,要不老夫人拿身上的一個物件來抵吧,就當我這小輩占你便宜了。」
劉氏聞言眸光一閃,嘴巴動動,到底沒有說什麼。
梓妤雖然剛嫁進來,可她不是眼皮子淺和這般咄咄逼人的性子,可見這裏頭還有什麼原因。劉氏不動聲色去看了眼林氏,想到之前武安伯府一通的亂子,也低頭裝鋸嘴的葫蘆。
武安伯老夫人神色幾變,最終也不好意思丟這個臉,在頭上摸來摸去,到底是把成色極好的玉簪子給拔了下來。
給了次貨,不顯得她小氣,她一把年紀可丟不起這個臉!
強裝大方說:「第一回見,就該給少夫人見面禮的,是我這年紀犯糊塗,一時竟給忘記了。少夫人可別見怪。」
「這水頭真好,通體碧綠,謝過老夫人了。」梓妤裝做很高興的接過,卻也不往頭上簪,而是就放在手邊。
武安伯老夫人哪裏還敢再留,趁機就告退。
梓妤見這個時辰許嘉玄還沒回來,她也不好再留人了,順勢去送林氏。
走到垂花門的時候,梓妤似乎無意地拉住林氏的手,說道:「聽說朝廷里有圍獵,四品官員以前家眷也去的,姨母若是有空,也去湊湊熱鬧。您若是不去,等你下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今兒可還沒盡興呢。」
武安伯老夫人還在肉疼自己的簪子,聽到她這話,眉心一跳,當即又有別的思量。
「今兒世子沒能家來,下回我讓世子抽個空就在家等着姨母,姨母還帶着業宸來。」
她三兩句藏了不歡迎任家其他人的意思,讓正有計較的武安伯老夫人眉心又是一突,就見她盈盈看過來,朝自己笑:「老夫人別見怪,世子心裏就只念着姨母,總念着什麼時候能跟姨母單獨敘敘舊的。姨母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休息不好,我瞧着臉色蒼白,也好在世子今兒不在家中,不然瞧見了還以為任三爺也跟任大老爺一樣呢。」
她明裡暗裏都在點醒武安伯老夫人,林氏身後還有着許嘉玄這個外甥,讓任家掂量掂量。
一番話下來,武安伯老夫人卻是聽得心驚膽顫。
大兒子的事情就是許嘉玄辦的,難不成許家知道了什麼?!
還是林氏跟許家說了?!
林氏聽到這兒,也是心頭一跳,驚疑不定地去看梓妤。
梓妤卻是拍了拍她手,笑得極甜:「世子爺一直都惦記着您的,說句不中聽的,上回若不是有世子爺的關係,陛下肯定要是削了任家的爵,而不是再給到任三爺手中。」
林氏聽得眼眶一熱,這個時候還不明白梓妤是在為自己撐腰,在敲打婆母,她就真是蠢笨如豬了。
她緊緊回握着,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原本她就不想再讓外甥沾上任家的事情,這些年才一直避而不見。她再苦都忍了,但現在……
「您可不能辜負了世子爺一片好心。」
梓妤說著,親自把她送上馬車,在她撩開帘子的時候,輕輕朝她揮手。武安伯老夫人一手心都是汗,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
正是這個時候,她也在帘子縫隙看到梓妤握着她的簪子,然後轉頭就簪到她那個叫綠茵的丫鬟發邊,聽到她俏生生地說:「這簪子翠綠,正好配你名兒。」
居然是把她最喜愛的東西賞了下人,無疑是一巴掌就甩她臉上!
武安伯老夫人氣得眼前一黑,林氏已經放下帘子,等馬車離開的時候,武安伯老夫人氣得抬手要去打林氏的臉。
「都怪你這個沒眼色的,讓我丟了那麼大個臉!」
平時總是會縮着躲一下或喊母親息怒的林氏卻是定定看着她,連眼都沒眨一下,武安伯老夫人要落下的這巴掌硬生生的止住了,腦海里都迴響着剛才梓妤的話。
——我們世子爺還以為任三爺跟任大爺一樣呢。
武安伯老夫人第一回在兒媳婦面前露了怯,抖着手半天,還是放了下來,閉上眼晴獨自生悶氣。
林氏也閉上了眼,眼中一片濕潤。
許嘉玄收到信,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見林氏。
他回到安靜的清竹院,就見梓妤脫了外裳,在炕上小歇。
小東西也站在一邊的銅架上,低頭閉着眼,似乎也睡著了。
他輕聲去把刀放下,走到炕邊,梓妤還睡得香甜。他想了想,出去凈手凈面,再回來直接上了炕摟着她也閉上眼。
不想他才剛閉上眼,梓妤倒是醒來了,往他懷裏靠了靠說:「你回來了。」
聲音帶着剛睡醒的軟糯,像是他吃的甜湯圓,讓他忍不住低頭含了她唇吮了一下,彷彿能吮出甜味來似的。
梓妤推開他,還是閉着眼:「跟你說正事,姨母的事情你準備怎麼辦。」
「你和綠茵都瞧見了有傷,肯定錯不了。」他沉聲,裏面帶着些許凌厲,「雖然這些年林家也不與我聯繫,但姨母能瞞着我,肯定也瞞着林家,當初她嫁去武安伯府還是我母親覺得姐妹倆這樣能離得近。」
林家並不在京城,他母親離世,其實就只有林氏一人在這陌生的地方,恐怕連朋友都沒幾個。
偏她還疏離自己,讓他到最後也怕惹得她心煩,沒敢再去聯繫,雖然有叫人留意武安伯府,卻沒想到內宅里還有會這種事情。
他自責自己疏忽,如若不是梓妤,他可能到現在也想像不到,姨母疏離自己是因為不想讓他跟任家有上牽扯,會看在她的面子上去扶持一下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