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太子忙把玉兔子放下說:「方才無聊,覺得這還挺精緻的。」
梓妤:「許嘉玄送的。」
這話差點讓太子被唾沫嗆着。
許煞神居然會送這樣的東西哄人高興?
一點兒也不像。
「家裏這些事情讓你見笑了,卻正好也有了蛛絲馬跡,或者能尋到當日在圍獵場要害我們的人。」
梓妤離開前在外頭說話的話他有聽到,也猜想到可能是有什麼聯繫。太子此時一點兒也不吃驚:「又要辛苦姐姐了。」
「太子不必客氣。」
她語氣淡淡,稱呼間也沒有姐弟的親昵,甚至沒抬眼看他,叫太子心裏悔不當初。
他抿抿唇,站起身來,一撩袍子居然是朝她跪下來。
梓妤紋絲不動,太子跪得筆直,口中愧疚地道:「長姐如母,弟弟該敬重。當初是弟弟鬼迷心竅,才做下那樣的算計,弟弟在此給姐姐賠不是。」
梓妤看向窗子,外邊陽光正好,那陽光似乎也刺進了她眼裏,讓她眼眶又澀又酸。
她眨了眨眼,只覺得酸澀難忍。
太子還在跪在那裏,又喊了聲姐姐。
她到底是轉過臉,一把將他拉了起來,聲音低沉壓抑:「你是男子,只跪天跪地跪父母,更是一國儲君,威嚴不要了?」
「那姐姐可是原諒我了。」
梓妤又沒說話,太子站在她面前,眼中的歡喜隨着她沉默又慢慢散去,眸光都黯淡了。
就在他失落的時候,聽到梓妤說:「別站我跟前擋光了,坐。」
只是那麼一句,太子臉上就染了笑,當即坐到另一側。
「你出宮來,還有什麼要事。」
雖然梓妤還是一副淡淡的神色,但太子能聽出她語氣里軟和了許多,心中更是歡喜,先將父皇的交待說來。
「等家裏事了了,我就進宮謝恩。」
明德帝是想見她,她懂得,只是鬧了那一場,她對這個父親多少是有些心寒。帝王家,再是對你寬容寵愛,那位到底是天下之主,遇到關乎皇權和可能威脅到他的事情,他第一反應便只有猜忌。
她看得明白,所以對帝王的心思更淡了。
何況還有惠和在前,惠和公主連生母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如今還困在皇寺中吃苦。誰知道她會不會又是下個惠和。
太子懂得她的感受,當日他又何嘗不心寒。
他便不再說這事,神色也慢慢變得鄭重,與她說起了皇后:「皇后……恐怕是知道當年的事情,她病得蹊蹺,且並不是所謂的舊疾。當日你走後,我去探望,她臉上有着紅腫,那是掌摑的痕迹。而且,她在你還在坤寧宮的時候,曾偷偷離開了一段時間,只是我這頭查不到她的去向。」
梓妤瞳孔微縮,皺眉道:「怪不得那日我離宮的時候,皇後娘娘並不出來相見。是因為不方便相見。」
可是她偷偷去見了誰?
禁宮中誰又能隨意走動?
再有是……「你確定娘娘知道我們間的事情?」
「應該是知道的。那日在圍獵場的時候,你撲出來救我,我情急之下喊了你一聲。父皇聽見了,而……母後身邊死了的那個宮女,我知道她懂唇語,小的時候,我還曾纏過她讓教我。」
秋穗懂唇語。
梓妤又想到什麼,震驚地看向太子,只見他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秋穗可能是母后殺的,為了不再讓別人知道這個秘密。」
梓妤渾身一軟,想到那日見皇后,給她鳳凰步搖的時候神色有些奇怪,說的那些話現在想想似乎又有別的意思。
「娘娘她……不恨嗎?」
卻還一直待太子如已出,亦待她萬分的好,還保守他們姐弟的身份。
太子沉默。他也不知道皇后究竟恨不恨,又或者這裏頭還有別的原因。
他安撫還在震驚的姐姐:「這事再慢慢查。她於我有養恩,這麼些年無微不至,如若要害我早該害了。」
梓妤攥緊了汗津津的手,良久才點點頭,心頭怎麼都還平靜不下來。
此際,綠茵來稟莫正清來了。
梓妤忙再打起精神,讓他直接進來稟話。
莫正清知道太子出了宮,見到他的時候並不驚訝,朝兩人見過禮后將事情前後都說來:「屬下想着他們肯定要派人來探的,周邊都埋了人,運氣還算好,碰上了。已經着人去跟着,但那個人直奔了出城。是從南城門出去,走了官道。」
出城了。
「讓探子小心跟着,千萬不能丟了。南城門出去的地方,是往哪裏?」
「眼下也不好下判定。」
太子此時說:「南城往外走,小地方是保定河間,大地方能到山西山東,更遠的便是河南了。如若姐姐認為圍獵一事與此人相關,他出城若是只到保定河間,就很奇怪,因為參加圍獵的都是京官。」
哪裏會要出城送信?
難道是故意迷惑,躲避追蹤的。
然而梓妤卻是一凜,這個時候,有人朗聲道:「——河南!」
梓妤站了起來,見到許嘉玄大步走進來,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他腳下生風,來到她跟前,拉着她再坐下:「這個時候往外走,只能去河南,也只有一個人是從河南來,又碰巧在這幾天離了京。」
——平王世子!
平王的封地就在河南!
梓妤亦想到了,所以方才那樣吃驚。
她想起平王世子那張無害的臉,怎麼也不能聯想到一塊兒。
太子皺了皺眉,那日他還送平王世子出宮,而且他哪裏那麼大的本事?
平王一家子都唯唯諾諾,這是扮豬吃老虎?!
莫正清站在一邊推測着許嘉玄所言,確實算來算去,平王世子的嫌疑最大,不過未到最後都不好下判斷。
眾人還在這個推測中沉思,魯兵慢莫正清一步,來到侯府求見。
許嘉玄見太子和莫正清都在,就轉身出去,關了槅扇門,在廳堂見的魯兵。
魯兵興沖沖地來,一拱手就迫不及待地說:「副使,問出來了。莫正清南鎮撫司那批娘們兒能辦點啥事,連刑訊都不會,血都沒敢看。」
許嘉玄聞言,看了眼裏間,冷冷睃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但南北鎮撫司向來是不對付的,何況莫正清也不歸許嘉玄管,以前魯兵他們有些事情和南鎮撫司合作,沒少吃虧,此時他好不容易抓到個機會揚眉吐氣,可不得說個痛快。
魯兵完全沒有明白上峰的意思,繼續說:「他還生怕我們把人弄死了,帶勁兒的說上頭要留人。他們上頭要是有能力,不自個來,請了我們去還嘰嘰歪歪,真是一個娘們帶一群娘們。」
外頭的聲音清晰傳來,莫正清木着張臉,梓妤聽到那句一個娘們帶着一群娘們,彎着嘴角笑了笑。
太子看看姐姐,聽到外頭還在口如懸河,伸手去把那隻玉兔子又抓到掌心,假意把玩避開這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