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在宮門前依禮朝兩人拱手一禮,寒暄了幾句,準備就此離開。經過平王世子的時候,他想起昨天自己寫的那些東西,又抬頭朝他看了幾眼。
平王世子察覺,笑着朝他說:「恐怕往後不能見到許副使了,我今兒進宮是給陛下辭行的,副使可賞臉晚上到府上喝杯水酒,也算全了我謝過副使的兩次出手相幫。」
這話引得三皇子側目。
許嘉玄神色冷淡,還是那句話:「世子客氣,那都是下官的職責所在,不敢居功,下官告退。」
平王世子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三皇子在邊上嗤笑一聲,嘲諷的意味再明顯不過,讓平王世子臉上陣青陣紅,敢怒不敢言。
三皇子見他憋屈的模樣,更加囂張地咧嘴笑。
許嘉玄可不想管他們間的官司,轉頭走得飛快。
隨着許嘉玄和太子被解了禁足一事,還有一應武將被小罰三月俸,許嘉玄這個參與的當然在內,可是有着給梓妤生辰的賞賜,倒是讓他顯得隆恩更甚。
吳皇后聽到宮人來稟說明德帝賞了威武侯世子夫人,是以她生辰的名義賞的,坐在羅漢床上出神,秋蕙那句太子喊梓妤為長姐猶在耳邊。
秋蕙死後,她這兩天都些心神不寧。
坤寧宮的內侍張總管見吳皇后回來后發獃,想到義子稟報的那些事,吳皇后把秋蕙給處死了,心中是有疑團的。
但他是除了秋蕙外呆在皇後身邊最久的人,平素很多事情都是經他手安排,倒是不怕皇后對自己有什麼。
他揮退來報信的宮人,來到吳皇後身邊,輕聲說:「娘娘……陛下賞了威武侯世子夫人,您這頭是不是也該賞下去?」
吳皇后彷彿沒聽見一樣,張公公見此,只好再喊一聲。
吳皇后突然抬頭,說:「他不能留了。」
他?
誰?
張公公一愣,下刻對上吳皇后帶着惶然的雙眸,當即明白過來。
是指處了秋蕙的義子。
張公公心頭咯噔了一下:「娘娘,可是他有什麼不妥之處?」
「他一開始明明是說秋蕙死在帳營里,是吊在帳營里的,怎麼第二天就成了樹林裏上吊。再問他時,他說是又挪動的,他肯定是在撒謊。」
吳皇后因為秋蕙說出那些話,不能再留她,讓人動手。可是讓她一直不安的,是張公公義子轉變的話。
她一開始是信了,可是現在越想越不對,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移到樹林,肯定是撒謊了!
張公公心臟怦怦地跳,琢磨着吳皇后的話,亦是心驚不已。
正是此際,有宮人求見,說吳皇後娘家人送來信。
兩人打住話,吳皇后折開信,看了兩眼,臉色慘白連信都沒拿住。
張公公彎腰要去拾起來,卻是被她猛地喝到:「不許碰!滾一邊去!」
張公公嚇得連退幾步,連眼珠子都不敢轉動。吳皇后沒有一絲儀態撲倒在地上,抓起那個寫着若不想秋蕙一事東窗事發,明日召見威武侯世子夫人進宮的信,一瞬間撕得粉碎。
果然,秋蕙被移動是有別人做的。
可這人是誰,為什麼要借她手讓梓妤進宮,他又知道些什麼?!
吳皇后抖着手,好半天都沒能從地上爬起來,汗水大顆大顆地滑落,半天都喘不過氣來。
許嘉玄出了宮,溜着馬去一趟鎮撫司。
周錦成押送賑災款,如今鎮撫司裏頭就數他官階最高,眾人見着他都恭恭敬敬的喊副使。
他坐下后,魯兵來到班房,手裏還提着酒:「副使,我們中午喝兩杯。」權當去去受責的晦氣。
許嘉玄盯着酒罈子,道:「中午要回府,現在倒兩杯,意思意思就是。」
左右是不好拂了手下的好意。
魯兵略失望,但還是高興地,取來杯子,給他倒滿,兩人連着喝了三杯。
酒入喉辣得很,許嘉玄反手抹了抹嘴角,卻不想六順苦着張臉尋到鎮撫司里,朝許嘉玄說:「世子……那個,那個陳村的姑娘,非要見你,屬下沒當回事回絕了,又着急去玄靈觀送信,結果她現在到家裏去了。」
許嘉玄就被口水嗆到,咳嗽得臉都紅了,緊張地站了起來:「跟着她的人呢?!」
「沒攔住。」
世子說是還恩情,他們哪裏敢對這有恩的姑娘家動粗。
許嘉玄沉着臉,冷冷盯着六順。
六順哭喪着臉,他可真是烏鴉嘴啊,昨兒還想着少夫人知道了怎麼辦。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六順怯怯地拿出玄真子當場就回的信,用一種將功贖罪的眼神可憐巴巴看着他說:「世子,我片刻沒歇,把道長的信給帶回來了。」
許嘉玄接過,快速拆開,信上短短几個字讓他臉色都變了,二話不說,直接就往外走。
此時,梓妤已經把那個上門來的姑娘請進了屋,笑笑地看着她不安地絞衣角。
「姑娘既然來了,又是世子的恩人,快別拘束,坐下。」
「我……」那個姑娘深吸口氣,倒還真的坐下了,然後朝梓妤靦腆地笑,「少夫人真好看,天仙似的。」
梓妤頷首:「夫君也這麼說的。」
她話落,就見到對方的笑僵在臉上,一副不知道要怎麼接話的樣子。哪裏能想到,她會一點兒也不謙虛地承認自己貌美。
李媽媽在邊上也聽得嘴角一抽,見梓妤笑吟吟地,似乎也沒有什麼不悅,覺得詭異極了。
然而梓妤並不再和這人多說什麼,而是站起身朝李媽媽說:「既然是來找世子說話的,我就不陪着了,媽媽幫我招待一下,再着人問問世子什麼時候回府來。」
李媽媽面帶難色,可她已經甩甩帕子離開,只能跟那個還傻着的姑娘大眼對小眼。
梓妤回屋后,卻是跟臉上帶着怒意的綠茵說:「你去買只猴子回來,要快。」
「猴?」
綠茵被沒頭沒腦的一句鬧得傻愣愣的。
買猴幹嘛?
卻見她笑吟吟地說:「快去。」
兩刻鐘后,許嘉玄連趕帶趕,進門就聽到說人已經請進府,還去了清竹院,抿直了唇就再往院子趕。
綠茵就站在門房那裏等猴子,見到他急匆匆的,撇撇嘴。在他進去不久,被五花大綁的猴子就給送了進來。
李媽媽聽到外頭喊世子回來了,連忙想出去,先跟他說說情況。
哪裏知道他直接就沖了進來。
那姑娘也站了起來,迎面見到一個高大英俊的公子邁進屋,臉兒一紅,想低頭卻又忍不住盯着他看。
許嘉玄根本沒理會她,而是直接衝進內室。
梓妤聽到腳步聲,抬頭就見他急匆匆跑進來,見她坐在炕上,傾身握着她肩頭說道:「小魚,我知道她不是……」
「姑娘,猴兒來了。」
許嘉玄那句‘我知道她不是當年救我的人,你才是’才說半句,綠茵拎着猴子回屋,丟在地上。
那猴子剛好就丟在許嘉玄腳下,還吱吱的叫了兩聲,讓他下意識退到一邊。
「你要只猴子做什麼?」
梓妤笑道:「讓你還恩啊。」
什、什麼意思?
許嘉玄一愣,把猴子嫌棄地踢遠了一些,說:「梓妤,我知道我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