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倒是他查什麼,什麼都按着他心思去,或者真是遇到當年的那個胖丫頭了?
記憶里他追着那胖丫頭跑的畫面浮現,可當時他哭得眼都花了,小姑娘的輪廓實在模糊,唯一記得清楚地就是她染着血的臉和襟口。
他握着筆的手緊了緊,一點重遇的喜悅都沒有,反倒是覺得煩躁。腦海里的畫面一閃,便是梓妤方才的睡顏,叫他越發心浮氣躁,把筆也直接擱下。
六順很快就回來了,進來書房,見他在收拾桌案上的紙,恭恭敬敬地稟道:「世子,那姑娘是五六歲的時候,跟着祖母去玄靈觀后傷着的。」
許嘉玄收拾紙的手一頓,頭也沒抬地說:「知道了,留人盯着那家人。」
「啊?」六順愣了愣。
就這樣,他還詳細打聽好姓甚名啥一類的,就等着再問呢。
然而許嘉玄已經把寫了字的揣到袖子裏,快步離開。
上房燈火通明,丫鬟忙着擺飯的身影在窗紙上倒影着,有一道纖細的影子慢慢走過,許嘉玄瞧見腳下的步子又快了些。
屋外當值的小丫頭見着他回來,屈膝喊聲世子,忙給他撩起門帘。
屋內暖和,一下就衝散他從外帶着的些許涼意,梓妤正好走到圓桌邊,見他氣息不順奇道:「走這麼急做什麼?」
「怕你等久了。」
他下意識脫口而出,話落又把唇線抿得筆直。
梓妤唇角往上翹了翹,知他性子彆扭,沒有再接着往下說,輕聲喊他坐下,給他凈手。
到底是家裏的飯菜香,梓妤今晚伴着道小蔥蝦仁豆腐,吃了一碗半的米。
用過飯李媽媽端來茶,遞到夫妻倆手上后問:「世子可在獵場見着姨太太?」
李媽媽自小就在林家伺候,上回小林氏前來走動,她高興了好幾天。
許嘉玄吹了吹浮着的茶沫,說:「姨母並沒有來。」
李媽媽略有失望地哦了聲,不過很快又露出笑意來,說道:「原以為這次去了圍獵,少夫人的生辰就只能在獵場過了,倒是先回來了。下午的時候夫人派人來說,要在家裏給少夫人大辦一場。」
「大辦太過張揚了,明兒我去給夫人請安,再說說,簡便就好。請相熟的人吃席面就是,姨母那頭,還得勞煩李媽媽親自去送個貼子。」
梓妤心裏明鏡似的,知道李媽媽希望小林氏多來往,她也喜歡小林氏,何況還有事未了當得要有借口請人家來。
李媽媽聞言笑得眼晴都眯起來了,覺得世子娶了陳家這表姑娘是真好,高高興興地出去給看兩人要沐浴的熱水。
許嘉玄在這時擱下茶,從袖子裏拿出他寫了一下午的東西。
「這是我梳理出來,近來幾件事情的聯繫。」
梓妤接過道:「你下午去書房就是做這事了?」
他嗯了一聲,沉默地坐着,屋子裏只有她翻看紙張的細小聲音。
梓妤一樣一樣認真的看,其實和他們之前分析的沒有過多出入,視線最後卻落在他圈出來的平王世子和三皇子身上,那也是最後一頁。
「你怎麼把三皇子給圈上了,還有平王世子。」
許嘉玄沉吟着道:「先前三皇子被陛下禁足,是因為首輔被誣衊貪墨,三皇子算計敗露,而這貪墨最早的源頭來正是由平王那邊發了信回京,說賑災款出了紕漏。平王世子的馬瘋了,三皇子因此記恨平王府報復也說不定,讓人給馬餵了瘋樣也不一定,而圍獵里襲擊狼也是吃了瘋葯,藉此再來算計太子。當然,這是最不可能的一項猜測,實是在沒有頭緒,清理多一條線來,查查看也好。」
不得不說,他心思是慎密的,梓妤壓根就沒想到三皇子和平王府還有這麼個恩怨在。
她把紙放回到桌几上:「陛下回京,應該是什麼都查不到,可能明後日就該撤了你的禁足令,重新回朝了。到時你再找太子商議。」
她與太子通信,總得轉幾手,到底沒有許嘉玄方便。
許嘉玄點點頭,猶豫了片刻,說道:「六順給我回報了。」
梓妤聽聞,哦了聲,拔下頭上的簪子去挑几案上的蠟燭:「可是你小時候遇上的人?」
蠟燭在簪尖下噼啪爆了一聲,許嘉玄盯着那搖晃地火光說:「按着六順的回報,像是。」
像是?
梓妤撇嘴,把簪子就放在桌上,起身準備進內室找出要換的衣裳來。
許嘉玄在她經過自己的時候,伸手拽住她,一把將她拉到懷裏,將人抱個嚴嚴實實。
「小魚,她家似乎有些困難,我已經喊人再去探兩日,若是沒有別的方向。我準備着人送一千兩過去,全了以前的恩。」
梓妤沒反駁他,而是定定看着他說:「你送去銀子,萬一她要追過來,要你負責任呢?又或者貪心,覺得一千兩不夠,想法子再從你身上薅更多的?」
「我已經想好了,若是她非要負責,我便認她為義妹,給她尋門好親事。如若是貪心,我再送她一個長街的鋪子,那是我的私產,直接就此了斷。」
梓妤笑笑:「了斷不了的。」
笑罷,從他懷裏起來,進了內室。
李媽媽回來的時候,就見到他一臉凝重地坐在炕上,得知梓妤在內室就先進去幫着伺候沐浴。
等到許嘉玄再進屋的時候,李媽媽給他理着明日要穿的衣裳,工整擺放在油紅漆的檀木托盤上,餘光掃到梓妤給繡的香囊和腰帶玉佩放在另一個托盤上。
他去圍獵的時候,怕在林子弄丟了香囊,就沒有戴在身上。
李媽媽見他站在自己身邊,盯着香囊看,笑道:「少夫人的手真巧,瞧這猴子都要綉活了。」
猴子……提到猴子,許嘉玄就再想起那張圓潤帶傷疤的臉,神色淡淡進了凈房。
李媽媽想說少夫人還在裏頭,轉念又一想,夫妻嘛,愛胡鬧就胡鬧。搞不好,這一胡鬧,孩子也就鬧出來了,轉身把屋裏的丫鬟們也都喊了出去。
綠茵被梓妤喊去歇着和照顧小東西了。
小東西在早上被玄真子要去后,喂多了吃食,回到家裏蔫蔫的,鬧得她好氣又好笑。
她使不慣其他丫鬟,凈房裏不過她一個人。
許嘉玄打開門進來,她還以為是丫鬟前來喊起的,結果見到他高大的身形,略不自在又往水裏沉了沉,只露出一張被水汽熏成粉色的臉。
「我還沒洗完呢。」她趕他走。
他卻是厚着臉皮直接脫衣裳,讓她只能扯過搭在木桶邊上的布巾擋住身前,想出浴。
可動作哪裏有他快,才站起來,他長腿已經跨進浴涌,將她直接再拽坐到身上,低頭就去吻她的唇。
屋內燒着炭盆,倒是不冷的,何況他身子還滾燙,圈着她就像個要烤人的火爐。
她手抵在他胸膛上推了推,沒推動,只能在喘息間抗拒:「不能……在這裏胡鬧。」
傳出去了,像什麼話。
他不要臉,她還要!
何況她這會嫌棄他嫌棄得不行。
他抬手,手掌一攏就將她纖細的兩隻手腕都抓住了。
他吻着她的唇角,聲音低沉:「小魚,你還是不信我在馬車裏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