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傷的很重,居然到現在還沒好。」她打量了我一下。像是在打量自己的傑作般。說也奇怪,我對她,竟沒有恨,是因為辛蒂吧……
「多謝關心。」
「你不知道吧?你那個好朋友,在事後跑去揍了鉉一頓。」感覺,可可拉每次單獨找上我時,她的意圖都是這樣的模糊不清。
我不驚訝她說的,這很像張偉哲氣起來會做的事。「所以?」
「——你後悔過嗎?」
我瞥了她一眼,「從未。」
「為什麼?你不是差一點就要被廢了手?即使這樣你也——」
「對,該怎麼說呢……我認為,與其叫我打從一開始就去擁抱一個孤獨,還不如瘋狂之後,再慢慢的品嘗寂寞。就像你說的,我打從一開始就選了一個不幸福的結局,可是——我卻能擁有,本來不會有的美好記憶,這樣就夠了。」
然後我發現她的眼神閃過一絲不明的光線。
「她還好嗎?辛蒂……」
「MIN樂團已經找了新的結他手,重新出發了,她很好,比你想的還要好上百倍。」她輕描淡寫的說著。
我拍了拍她的肩,「是嗎?那麼你呢?何時會開始『你的』瘋狂?」我丟下一個難解的問號給她,便緩緩離去。
「……」
那些人、那些事,都過去了。
是的。
正式的過去。
即便會想念,即便會傷心,我想,我都會品嘗的很自得其樂。
——寂寞,是當一切都風平浪靜時,藏在微笑背後的沉默。
29
原來才兩個月半。
去掉了我在醫院裏待的將近一個月時間,跟辛蒂、鉉、可可拉、阿徹、泰迪還有……爆子,從認識到關係正式破裂,才兩個半月。
走出醫院的大門,陽光刺眼的沐浴我的全身——好舒服。
已經好陣子沒這樣好好接觸陽光了,也好陣子沒聆聽——外面的世界。
我提着一小包的行李,看起來就像是個準備重新出發的人。
卻遲遲的佇足在醫院門口,還在猶豫着什麼。
「真是夢一場,短短兩個半月的夢……」即將在我踏出這一步,徹底的成為一個渺小的過去。
我嘴角輕輕莞爾,「紀亞琪,加油。」
已經沒有什麼忘不忘,或愛不愛了,那很重要嗎?我想不。
我只想重新的活一遍。
深吸一口氣,我踏步出去。
緩慢的移動在行人路上,久違的觀察着街上人群——我發現我真的變了,兩個半月之前的我,觀察到的只是每個人散發著的寂寞,現在——卻多了那麼一點別的樣貌,快樂。
我再次抬頭看着刺眼的天空,原來我已經不再排斥陽光的照耀,不再只喜歡待在陰冷的街道上。
這都是那一場夢的後遺症。
好的、壞的。
吶,爺爺,你好嗎?我很好,我很好。即使傷口還沒結疤,即使我還很想他……喔,你知道的,不是俊延的那個他。但是我會期待着,會帶着思念、帶着寂寞期待着,在很多年後的某一天,我們會再次的被命運牽在一起,真是個充滿幻想的期待,你說是嗎?
可是啊,爺爺,我要告訴你,可以請你再等我一下嗎?再等個幾十年就好,讓我從現在開始,活一個精彩的人生給你看,然後請你在結束時,給我一個微笑好嗎?
我不會再老是自怨自艾,我會以另一種頹廢的美,來生存下去。
請相信我,這一次。
我輾轉的走進了另一條小巷子,這是條跟剛剛陽光滿溢的馬路完全不同的巷道,很陰暗——我輕嗅了嗅,這是種很令人懷念的味道。
「寂寞啊……寂寞……」我還是很喜歡寂寞,很喜歡,我想這是我到現在唯一無法戒掉的執着。
輕閉上眼,因為還是冬天的關係,我感受着迎面吹來的微微冷風。
「你好嗎?」我輕聲呢喃,對着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對象,問道。
如果你在另一頭也這麼問我,我想我會倔強的回答,我不好。
很想你,真的。
一陣鈴聲,打斷了我靜自沉浸的思緒,一看來電顯示,我沒輒的嘆口氣,「喂?」
(你在哪裏?)一副質問的口氣,張偉哲說著。
「我出院了。」
(我當然知道你出院,可是你怎麼沒有在醫院好好等我?)
「我不會有事的,我只是想自己回家。」
(……算了,到家打給我。)
「嗯。」
結束了簡單的通話,張偉哲還是老樣子,婆婆媽媽的就愛瞎操心。發現,經歷這麼多事情之後,不管是我跟他,還是我跟我的生活,都巧妙的回到了原點,縱使這個原點,又有點不太一樣。
我繼續着回家的路程。
一路上,讓自己將腦袋盡量放空,什麼都別再去想。
直到走到了家附近的小公園前,我才愣愣的停下。
「……」
因為是白天的關係,所以小公園這時比起半夜當然熱鬧許多,有一些中學生正在籃球場上開心的較勁,那畫面讓我想起了那晚他們三個大男生,幼稚的邊打球邊鬧的樣子,還有幾個老人,正以悠哉的步伐在周圍散着步……
回憶,一頁頁的翻動着。
我發現,我竟然沒有流淚。
只是覺得悵然。
不自覺地,我輕輕哼唱起那首歌,「無法靠近,我們的愛情,激情之餘,才想起這是三個人的電影;無法抗拒我們的愛情,甩開了道德禁忌,我只想擁有一秒的你……」我唱着,隱隱約約感覺到,心,痛着。
隨着步伐一步步開始接進家門,我有些緊張,有些怯步。
他會在嗎?以後我們見面還會打招呼嗎?
住院住到,我幾乎都忘了——他還是住在我隔壁的房客這件事。
「我在想什麼啊……都發生這種事了,他應該早搬走了吧……」我苦笑的喃喃,是啊,早搬了吧。
*
高應大的籃球場中。
鉉此時正投入的跟隊友打着三對三鬥牛。
匡啷——最後的勝利得分,鉉跟着同隊的ㄧ起歡呼。
「乾的好啊,鉉!」
「咦……那個是……鉉,你的小女友又來給你送便當了,天啊,她最近愈來愈勤勞羅,哈!什麼時候要把人家娶回家啊?」其中一人邊指着漸漸朝球場走近的辛蒂,邊調侃着。
鉉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有點無奈的看了辛第一眼,然後慢慢走過去。
事發已經三天了。
從那天被辛蒂當場抓包到現在,他的心情一直是混亂的。
「鉉,愛心便當來報到嚕。」辛蒂眨着那天真無邪的大眼,嘻嘻笑道。
鉉看着她,有一種愈來愈捉摸不定的感覺,他這兩天覺得——他所認識的辛蒂,好像還隔着那麼一面,是他沒看過的。
「你沒必要這麼麻煩的。」
「一點都不麻煩,人家這是在宣示主權!」她嘟着嘴說著,一說完,發現自己似乎有點說錯了話,尷尬的笑了笑。
是的,現在任何關於第三者的話語,對他們來說,都相當的敏感。
鉉也尷尬的撇過視線,慢慢的打開餐盒,吃了起來。
邊吃,三天前的記憶,又忍不住的浮現着。
「辛蒂!辛蒂——!」鉉一路從家門外追了出去,還好他是運動健將,加上辛蒂平常本來就不常運動,很快的就追上了。
他稍喘的用力抓住辛蒂的手臂,「辛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