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黑白互替
如果說曾經大部分人還遮遮掩掩，仗其年幼逞些口舌之快。那麼在那件事發生之後，便是行事肆無忌憚，幾乎暢所欲為。
三月花開，宮闕的梨花雖然繁盛，但也不缺其他好顏色。就拿後山林那一片桃花來說，如今也正是鮮艷。
而在三月臨末那天，正好是宮門中每年一度的賞花大會，即使再低等的宮人也會雀躍，她們被准許在這一天摘採花瓣，或釀酒造香，或沐浴彩妝。
只是這一年一度的賞花大會，雖說無比隆重，但到底沒有旁人。
於是，在這梨花宮闕每個守在宮中的弟子與長老都會參加的盛宴里，小欽絕沒有接到通知，就連賞花亦不曾有人叫她前去。
所有人全然不提宮主新收的徒弟，木鳶自然滿意。如今能讓那孩子在宮中好好待着，她便不算失約。
再說，當日欽郎只叫她在外多加維護，那小孩只要不走丟了，那當是在宮內，她便不需看顧太多。
畢竟，她又與自己沒有關係。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東西，口上雖不好對着一個小孩說些刻薄之語，但有的是人為她擋下煩憂。
想到這裏，木鳶眼中浸着寒意，卻對着兩旁的隨侍略微頷首，面露嘉許...
風向很快轉變，此後白天，小欽絕再也沒有獨自安靜的機會。在夜裏，還會被時時驚醒，僵硬着身體蜷縮在被子裏，驚懼地看着那被冷不丁扔進來的某些動物屍體面色雪白。
來者不善，小欽絕其實對敵意還是很敏銳的。只是自覺沒有礙着大家什麼，彼此又是陌生存在，所以每當面對不知名的敵意時，她總是安靜着。
起初，她還被乖乖哄着回答幾個那些人的疑問，在被告知她們只是看笑話之後沉默了許久。
但是，來者雖不善，有時卻被偽裝得很好。她們時而着人帶出口信，邀她來玩，然後等到時卻又說記錯日子，叫她回去，或行其他刁難之事。
久而久之，她又恢復了曾經在宮中的性子，變得更加不愛與人打交道了起來。
到底是宮廷中長大的孩子，畢竟從小生活在沒有蠢人的宮殿，又加無父母照拂，她對旁人釋放的情緒向來沒有猜錯。
久而久之，她眼中的光漸漸散去，更是學會了疏離，然後每天靜靜待在自己的屋裏哪也不出去，心中卻常常牽念起師父來，默問他究竟何時回來。
不知怎的，一旁的靈魂也變得稀薄暗淡了起來，她終日嗜睡，腦中往往劃過各種光怪陸離。
又一次，小孩沒有看到跟在身旁的影子，她將唇抿起，拳頭捏緊，然後整個人陷入在沉思中。
初來梨花宮，她也畢竟只是一個七歲大的孩子。在陌生地界自然希望有人釋放溫暖，是以，短短几句對話也可給她一種被容納接受的感覺。
再之後，一切都變了，變得咄咄逼人了起來。夢境裏，小孩皺起眉頭，極力避讓着那些前來耀武揚威之人。
突如其來的涼意震得她一個寒顫，小孩從床上撐起，眼神獃獃地，那是被驚醒的怔然。
閉緊的小窗不知何時被人重新開啟，風呼呼灌入其中，不一會兒那處就結滿冰霜。似乎這才醒來，小孩低頭蹭了蹭被子，擦去面上的水跡。
她看了看四周，失落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挪動着被子，在尋了一處乾燥后，閉目繼續睡着，任窗門大開。
她不在了，師父依然有事也不會來，只有她自己。這一夜，夢裏沒有色彩，卻是頭一次染上了戾氣。
翌日，頭很疼，躺在床上的人似乎病了。宮主的隨身醫師前來診治，發現只是風寒。於是，在留下醫方后，那人也不見了。
只是四周稍待安靜，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前來展示威嚴。經過差不多小半年的時間，那些人也漸漸摸清了宮主的底線，只要不把人弄死，其餘她是不會過問。
然而在前不久，江湖傳出欽遠長老失蹤的消息，宮主當前自是不在宮內，連同那兩個隨從亦是不在。
梨花宮內，總有個別極其愚蠢的存在，她們總是想搞些與眾不同的事情。僅僅是一個賭約，就叫小欽絕不準放下窗戶。
昨夜實在寒冷，再加上也沒什麼心思聽任繼續誰的，於是直接將窗戶關上，沒想到半夜竟真的迎來一盆冷水。
“告訴你，這就是挑釁我的下場！”也不知是誰放的一句話，蔣欽絕只覺有寒氣襲來，於是果斷避開，她睜開雙目，單是眼中的銳意便嚇退來人。
那人不慎間後退一步，隨即怒火翻天。還未待說什麼，便看見從不動手的小孩猛地傾掌襲來，將她擊退了出去。
“不過區區長老弟子，誰給你的勇氣，竟敢行刺宮主親封的徒弟。”欽絕看着來人散落在地的淡黃綢帶，語氣淡淡，腦中卻在不斷記起，她在這段沉睡的日子中小欽絕所遭遇的所有事。
“滾！”越發控制不住暴躁情緒的人恨不能將那人拍死，她周身散發的氣勢叫那捂着心口的人顫慄不已，因為她感受到實打實的殺氣。是以也不敢放下什麼狠話，急忙跑了出去。
“聽說你輕功很好，現下天氣炎熱。去，你給我把這西瓜放入水井裏。”那個同樣繫着紫色緞帶的少女眼中閃着好奇，口中發號施令，又偏要裝出一副與小欽絕同樣的性子。
小欽絕望着被割斷繩子丟棄在地上的水桶，無聲搖頭，然後慢慢後退了幾步，還未開口說出自己武藝不佳，就被對方的突然暴怒嚇了一跳。
“怎麼？你是看不起本少宮主？”
“來人，給我把她扔下去。”
於是小欽絕落在水裏，好險踩住一旁的沿階，然後仰頭看着井口，一點點變黑。
光，沒有，影子，也沒有，小欽絕只是哭。也不知過了多久，上方壓着的大石頭被人推開，然後一個不知是誰的傢伙略帶歉意道：“讓您見笑了，小輩們真是胡鬧，怎麼捉迷藏躲到了這裏。快！拉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