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章 帶你看人抽煙
“唉！”流浪漢抽着一根煙，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為他完成了他死前最後的願望，就是抽上那一根整煙。我不知道他為何事嘆氣，只知道隨着這一聲嘆氣，他心中的鬱結少了些許。
離他死去已經很久了，他的屍體也被送走了，他也接受了自己死去的事實，不僅沒有絕望，甚至還鬆了一口氣，是受了太多的苦了吧。他抬起眼皮望着那一片冬日的艷陽天，嘴角勾着一點笑容，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呵了一聲，低頭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明又亦好奇地開口問道，他着突然的笑聲確實讓人疑惑。
“沒什麼，就是終於死了。”流浪漢彈了彈煙灰，實際上那也不是真的煙，只是那支煙的“靈魂”，但是那煙灰還是如真的煙一般散落下來，化作光點消散。
“總有什麼原因的吧？”明又亦追問着。
“真沒什麼。”流浪漢笑着，合緊了身上的綠色大衣，拍了拍身子，哪怕並沒有落雪，轉頭對我們說道，“你們剛剛說要去哪？走吧？”
“起源地。”我說道。說著便要帶着他們兩個去起源地，但是明又亦又問道：“你就沒有什麼留戀的嗎，我們可以帶你去見你相見的人，或者你想去的地方。”
明又亦這麼說自然有她的道理，其實我也知道，我也讀出過他之前愣在原地時候的情緒，他那時的情緒里濃厚的不舍，是切切實實存在的，甚至影響到了小姑娘。但是我這次卻不提。
他怔了怔，拍身子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緩過來了，依舊是搖頭：“不了。”
“好吧。”明又亦不再堅持。我也帶着他倆飛上高空，眨眼之間就到了起源地，望着那熟悉的道路，我放下了手上的靈魂，也就是那一點火光，那個流浪漢。我把他化作死前的樣子，三人一起走在這條路上。
一路上很沉默，哪怕平時很活潑的明又亦也沒有說什麼，問什麼。到最後送他去沉睡也不見他再說一句話，明又亦卻微蹙着眉望了那點火光一眼，但是還是隨我離開了。我知道她心中的疑惑不少。
“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結束了嗎？”明又亦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他沉睡的方向。
“是啊。”我說道，“但是又怎麼了呢？”
“就是，不明不白啊。”
“記住，我們是接引，不是刨根問底，並不是所有逝去的生命都會和我們講故事的。”我笑着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總有些想把往事埋藏，你也不要去問，也不要去觸碰。”
“知道了。”小姑娘一聽就懂了，揉着被我敲了的額頭，認真地點了點頭。
明又亦說她不想再往北走了，既然已經見過雪，也玩過雪了，那再往北走也沒有意義了。
“那我們現在去哪呢？”明又亦撫着下巴，看着我。
“西北嗎？”我說道，“將全國各地走一遍也不錯啊。”
她聽了輕輕搖頭，顯然是不想去。我看着她又思索了好久，也沒想出個答案來，若換成是我，隨處都可以去，去哪裏並無所謂。看着她那副苦苦思索的樣子，我開口說道：“那就不要定什麼目的地，隨處走走吧，這樣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裏呀？”
“去了就知道了。”我一笑，保持着神秘感。
其實這個地方並不是什麼奇特的地方，就是飯店，不一樣之處大概就是這飯店很高，很豪華，用這一餐估計不便宜。這飯店其實也是我隨意找的，至於能不能遇上我想讓小姑娘看到的，還需要看緣分了。
“為什麼帶我來這種地方？”小姑娘一臉憤怒地看着我，然後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來，說著自己嘴饞，問着這個嘗起來會是什麼味道，這個好好看之類的。我自己也是一陣陣頭大，忘了這孩子一見吃的話就多。
穿行在包廂酒桌之間，明又亦臉上的不開心慢慢增加着，在她看來我帶她來似乎就是讓她看這些美食，卻沒法品嘗。最後她不滿地說道：“老師，我想吃東西。”
“你吃啊，又不是吃不了。”我笑道。
“可是，沒有味道啊！”明又亦嬌嗔道，“你帶我來飯店幹嘛呀。”
“帶你看看抽煙的人有什麼不一樣。”
聽我這話，她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那個抽煙的男孩，還有那個捨不得抽整煙的流浪漢。也只是一瞬，她回過神，問道：“那有什麼好看的？”
“還是不一樣的。”我遙手一指，指着三個包廂之外的一桌酒席，說道：“你看。”
“我看，我看什麼？”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在她眼裏我正指着這個房間的立式空調，“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空調，可以製冷...”
還未等她介紹完，我就拉着她往那個包廂穿去了，也只是十幾步就到了。這桌酒席看起來和其他的沒有什麼不一樣，一樣地吃菜吃飯，一樣地喝酒吹牛。這一桌看起來像是同學聚會，數年未見的老同學，不過看樣子也就來了半個班。
“同學聚會嗎？”明又亦看來一會問道。
“是啊。”我道。
“有啥好看的？”
“你看那個不怎麼說話的人。”我抬了抬下巴，示意了那個不怎麼說話的，其實他似乎也想說話，但是卻總是淹沒在人聲之中，到最後他剩下的話也只是在符合其他人。
“啊？”當我這麼一提，她也才注意到這個人，便應着我的話，往這個人身上投注了一些目光。
但是他的處境並沒有因為這注多出來的目光改變，還是一樣，這樣的人並不少見，也不知為什麼，他們總是很容易被人忽略，被人所不在乎。
他也知道自己的不合群，或者說是想合群卻融合不進去，便說了聲我去下未衛生間，或許是因為不想引人注意，或者是因為知道自己說了也無用，他說得很小聲，似乎只有自己聽得見，他的暫時離去也沒有被人注意到。
他躲進了衛生間，但是並沒有方便，這只是他逃離的借口。他用清水一遍一遍洗着臉，洗的有些發紅，他深呼着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有些嘲笑的意味。看得明又亦又是一臉不知自己看了些什麼。
“唉...”他擦了擦手，從褲袋裏掏出一盒煙，抽了一隻，點上，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重複。
他眼裏帶着自嘲，似乎是在自嘲自己妄圖融入進那個集體，又帶着些苦澀，似乎遠遠不止剛剛的不痛快，反正這眼神，看着就讓人知道他過得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