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真言偵探

五、真言偵探

田思代真的相信了,自己擁有超能力這種東西。也許它並不是真正的超能力,但按照世俗的說法,這種模糊而神秘的,潛藏在深處的,僅憑意志就能達到目的的意志,確實被稱作“超能力”。

潘多拉的盒子在循循善誘,以及那些來自永遠無法撥通的號碼的訊息,似乎就是在努力讓她認清自己擁有這份能力。

它可以用來幹什麼?其他故事裏寫着的那些,是移物、透視、還是心理感應?

不。田思代沒那麼不清醒,她幾乎可以肯定,至少對於她來說,被打開的這個盒子裏,裝載的超能力的唯一作用僅是殺戮。

隨心所欲的殺戮能力,好比無底洞下面埋藏的寶藏。

原來背後的兇手真的是她。

愧疚嗎?害怕嗎?在徹底意識到真相后,這些問題接踵而來,試圖徐徐拷問她的內心。

並不,田思代只發現,在她意識的黑暗小房間裏,理論上該有的負面情緒全無,反而有幸災樂禍的笑聲蕩漾迴響,背上的長疤和治療盆里的雙腿都在肆意發笑。那些曾經欺凌她的、壓榨她的,過往的碎片不斷閃現。她終於用最大快人心的方式完成了報復。

除此之外,並無任何別的想法滋生。

啊不,也許還有。田思代努力讓自己不要表現出來。貴族的生命十分精貴,即便已經逝去,活着的人也不會善罷甘休。

也許要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要如何把這些揭過去,以及弄明白目前也許存在的她最大的依仗——這份超能力,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她盯着那部手機久久出神。

這家醫院頂樓的一間房內。

房間長在隱秘之處,牆壁上沒有鑿出窗,只留一扇電梯門供以進出。內里空間卻不算狹小,擺滿了書本、紙張和各式各樣的儀器。寂靜無聲。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到桌前,把一份資料放到了桌上,對着坐在桌前的另一個男人搖了搖頭。

坐着的男人身着西裝,翻來覆去把那份資料看了好幾個來回,最終嘆了一口氣,帶着遲疑拿起筆在紙上重重地畫了一筆。仔細看去,那是一份名單,田思代的名字赫然顯示在首列,上面有長的一道黑色的划痕。

林孰的雙手被銬住,屁股坐在黑色石磚圍成的被審座上,涼意不斷從下方傳來,再從屁股傳入四肢骨骸。

身體被禁錮了,脖子以上的部位倒是自由的。只是放眼望去一片漆黑,能聽到前方有窸窣的說話聲,還有飽含憤怒的男人的吼叫聲,它們斷斷續續地傳入他此時高度敏感的耳膜。

“你們都必須給我查清楚!”

林孰認得這個聲音,這是花江月父親的聲音。以前他和花江月私底下偷偷見面,好幾次花江月的電話另一端傳來的就是這個聲音。那是她的父親,她的父親現在就在這裏。

但是花江月現在又在哪裏呢?

記憶有點紊亂,從昨天起它就跟打了結似的。他有些記不清了,在那個午後發生了什麼,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好像全都崩盤了一般,毫無印象。

話說回來,他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是!”三三兩兩不約而同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全都恭恭敬敬。

一束光忽然打在林孰的頭上,房間裏的角落也微微亮起小光。林孰抬起臉環顧一圈,卻不知何時淚痕斑駁。他所處的房間不算大,裏面看就猜得出來是圓柱形的,四周的牆壁全是雕刻着火焰紋路的光滑石面。

他處在房間的正中間,圍住他的也是黑色的圓柱,到腰那裏那麼高,他處在圓柱的正中間,坐在裏面就像是沒入了一個桶。

有點熟悉的構造,好像在書本里看到過類似的圖片。

“被審訊人林孰,被審訊人林孰,聽得到我講話嗎?”正對着他的大鬍子男人用嘴巴對着話筒朝他喊道。

林孰……好像是喊我。聽到自己的名字,林孰忙不迭地回答:“聽得到聽得到。”卻沒有反應過來“被審訊人”四個字代表着什麼。

“報告花大人,被審訊人林孰目前狀態穩定,可以接受審訊了。”大鬍子男人對着花父說道。

審訊?

原來這裏是法庭啊,林孰恍然大悟。

這裏既然是法庭的話,那麼正對着他的那個大鬍子男人應該就是法官無疑,至於法官旁邊座位上的那個男人。林孰把視線轉移到他身上,不知為何眼淚又有聚集的傾向。

父親為什麼在這裏?江月人呢?林孰再次環顧一遍四周,並沒有發現花江月的身影。

再加上門口站着的兩個穿着警察服的男人,林孰在心裏數了一遍,在場的總共就只有五個人。沒有“劣跡傳聞”中的那一套陪審團、沒有窺視一切的攝像頭,這便是一場庭審的全部。果然那些傳聞都是下等人的陰謀。

燈光亮了,各自按部就班,就說明程序已經正式啟動。

法官清了清嗓子:“現在我宣佈——”

話音未落,門忽然打開,大片的亮光猛地齊齊湧進來。門口出現了一個男人,在白色的縫隙中格外引人注目。他穿着棕色袍子、戴着棕色帽子,鼻樑上似乎掛了副眼鏡。他一出現,旁邊的兩個警察就立馬對他恭恭敬敬地鞠躬,態度也是謙卑到了極致。

法官的喉嚨被硬生生地卡住。他掃了一眼門口,看到是那個男人,臉色一變便急忙從台上走下來,用肥肉一抖一抖的雙手上前拉住他,喊道:“偵探大人,您怎麼突然來了?”

真言偵探。

這個世界最具權威的判案人物。

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只要是接受過教育、擁有常識的人都會知道,真言偵探掌握世間的一切真理,稍稍勘測便可洞察一切的難以挖掘真相。只要他來了,沒有什麼疑案是不能破的,只要他開口,沒有人會質疑他的話,真言偵探知曉所有的謎底。謊言、面具,在他的眼下全都無所遁形。

這原本是三人組成的職位。由於找不到新的合適人選,到了第三百四十紀,真言偵探僅剩下一位。

“三百四十紀”是統治者的屆數,即從社會成型開始已經經歷了三百三十九位統治者的統治,現在是第三百四十位當政。不過這個數字是否正確,恐怕無人得知。

林孰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沒來由的,他感到心發慌。

法官第一個上去了,別人也不能落下。花父瞬間斂去臉上的悲傷,扯出一個極大的笑容,連忙趕上去和真言偵探打招呼。

真言偵探倒是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情來,敷衍地應付了兩人。他靠近旁邊的沙發,愜意地躺下,一隻手撐着腦袋,另一隻手上面還拿着一根煙斗似的東西。呼出一口氣,他擺擺那隻拿着煙斗模樣東西的手說道:“我就來走個過場,你們隨意。”

“是,偵探大人。”

法官和花父乾笑了兩聲,便快步走回原位。

“江月這孩子啊一直優秀的緊,真是可惜了。”等到那兩人恢復狀態正要開口時,真言偵探冷不丁來了又一句,“我去年還在禮賜節上還見過她,可機靈一姑娘,見到我也不怕,怎麼就突然沒了呢。”

花江月父親很合時宜地低下頭,肩膀微微抽搐,散發出痛失愛女的極度悲痛氣息:“偵探大人……”

“快快,快調查,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害了江月這孩子!”還沒等那句稱呼收尾,真言偵探便猛地拍了下沙發,大聲道。

法官被嚇了一跳,他趕緊走到原來那個台前,對着話筒說道:“我宣佈庭審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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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相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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