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和森林王子面對面

十五、和森林王子面對面

少年有着最精緻的臉部稜角,白皙稚嫩;頭髮似是天生的捲毛,被吹起也有分寸。田思代只看得到他的半邊臉,那裏掛着輕鬆自得的笑容。心如戰擂敲響,所有的細胞皆到達了從未有過的聚精會神狀態,幾經靜止。

他的風衣下擺飄起,像是起飛而非落地。有預謀地,他直接向林孰踢了過去,把那龐然大物踢倒在地,林孰的身體此時已經連番膨脹,體積大概是還活着時的一倍。不過他就算倒在了地上,也像是有着本能似地向田思代靠近。

少年的力氣大得驚人,他直接一把拎起林孰的身體,連停頓都沒有,直接就把他從欄杆扔了下去。

田思代仍舊獃滯着,像是沒有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並不為之驚嘆。

她的眼睛只是離不開這個神明本身。

她從沒有想到過,當一個男人以這樣的方式救了處在危急關頭的女人之後,會發生怎樣的化學反應。這超出了她十七載人生的歷經範圍。突如其來的洪水猛獸,捲走了她所有的理智,以及多年來對情愛的嗤之以鼻,強硬地留下了無法消弭的悸動和慾望。

好似小鹿亂撞,你追我趕的動作驚悚情節突然轉換成氤氳着荷爾蒙氣息的心動名場面。

把林孰扔下去后都沒有看一眼,少年就這樣伸出手,對她發出了邀請。

田思代如同失了智般,僵着坐着的姿勢,並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應。

不過他也沒有焦急,如此耐心地等待着。

過了好一會,田思代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搭在那上面。她的手很臟,而他的手卻很乾凈,觸感是光滑無比的,碰上去的那一瞬她甚至懷疑有沒有產生摩擦力,只如同在平靜的水面撥了兩撥,而且也如這水面一般沒有一絲溫熱的暖意。

幾乎是兩手相觸的一瞬間,傳來了巨大爆炸的聲響。

林孰的身體爆炸了。

他被直接扔到了樓下,從五米高的地方掉下來,巨大的衝擊力使他身體骨折、失去了行動能力,但他依舊堅持朝着田思代的方向撲棱移動,身體也沒有停下來地,變大、變大、不停變大。

和前幾次的那些人一樣,沒有例外地,當越過身體構造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林孰便炸了。

他的皮囊像巨大的一張布鋪在地上,器官也變成液體,和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一起被拋灑出去,濺得四處都是。甚至連田思代正對的那面牆也被繪上大片的赤色,奪目又不起眼。

在巨大的爆炸聲中,他們相遇了。

“姐姐是故意的。”少年開口了,居然是軟軟的帶着稚嫩的語氣,在漫不經心中帶着一點孩子氣的指責,與他青澀的臉孔出奇的和諧。

他說的對。

她獨自冒着危險把林孰引出來,並不是真的要把林孰引出來。

一旦真的發生了什麼,她不相信眼前的少年不會無動於衷。

“但是我也是故意的,扯平啦,所以我就原諒你哦。”少年笑了,眼睛彎成了汪汪的月牙,不拘形象地露出了一大排牙齒,白的發光的那種。

田思代止不住讓自己的嘴巴張開,呈小小的圓形。

“那個人本來在監獄獃著的,唉,如果不是我的話,估計早就死了吧。”

這句話說完后,少年就這麼笑着看着她,眼裏的笑意真誠不作假,似是有星星一般。

田思代忽然懂了。少年毫無疑問地就是那些訊息的發送人,而林孰應該就是被當作殺害花江月的兇手的替罪羊。那麼,這些天的被跟蹤、她的心驚膽戰,還有方才激烈的角逐,都是為他的出場做的鋪墊。

換句話說,他們各自都以與對方接觸為目的。

看起來溫和無害的臉孔,實則深不可測。這種感覺有些熟悉。

“那個人是林孰,對嗎?”

“花江月和警察”,並且針對她一個人的,除了那位頂替罪名的林孰,估計也沒有第二個人。

田思代並不感到惱怒,也不敢到愧疚。她也驚異於自己的反應。相反地,有種她自己都捉摸不透的感覺涌了上來,這種異樣感使她煩躁。

“我叫節。”

居然是一個字的名字。

這代表了什麼?田思代努力思索,她好像從來沒有聽到過單字作姓名的情況,也沒有書本或者誰記錄過這樣的情況。“貴族取二字,其餘人取單字。”這種規則潛移默化地影響着所有人,由於複姓的存在,四個字的姓名也是有的。但沒有人料到會只有一個字的名字。

這是你的代號嗎?田思代想問,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節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依舊笑着說:“是我的真名哦。”

“姐姐小心。”節站在前方的土坡上,又朝她伸出了手。

田思代沒有猶豫地把手放在了上面。說起來節的手是在是過於嫩滑,宛如初生嬰兒般的那種嫩,就連被精心呵護長大的克林也舟也沒有這樣的手。

種種跡象表明,節的身份絕對非同一般。

她們現在就在這片森林裏,剛剛從倉庫出來。節說會有人打掃清理現場,他們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捨給林孰的屍體。

高調到了一種程度,節絲毫沒有掩飾的自覺,就差沒有對着田思代直接說“我不是一般人”這種話了。

空氣中散發著涼意,和花樹草木在日落餘暉下肆意張揚的清甜味道。夏日裏的蟬鳴在吱吱作響。

“越過這片樹林,我就不能向前走了。”節踏在躺於地面的樹枝上,咔嚓踩斷了它,“所以,有什麼就儘管問吧。”

不再故弄玄虛了。

田思代疑惑地看着他:“為什麼?”

節正了正表情,嚴肅地說:“我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人。”嘶——

田思代倒吸了一口涼氣。講真的,遭遇了這麼多離奇的事情,就算節說他是鬼她也信。

“這片樹林是我的棲息之處——我只要一靠近它的邊緣,就會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反彈回去,像是有道專門阻攔我的結界……”

太陽靠近地平線的速度很快,日界線的移動在這裏表現得異常明顯,黑色的巨大陰影掃射一般向西掠去。一瞬間完成明暗的替換,節的笑容是清澈的影子,表現好像還真有那麼點回事……

“我是森林王子,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人。這裏的生靈化作責任擔在我的臂膀上,不等到這副靈體消逝,只要存在一天就要永永遠遠守護它們。我由萬物孕育而成,同時也被萬物禁錮……”

田思代緊張到手心都冒了汗。

被責任桎梏住的森林王子,雖然聽起來中二了一點,但是……怪不得節只有一個名字。

白到病態的少年,此時張開臂膀,身軀瘦弱,不見光明。

心被揪了起來,有一種不明的難受情緒冒頭。

“所以姐姐見過用手機的森林王子嗎?”節的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了長方形的一個東西,那玩意他們都認識,就是現代高科技的最新產物。

空氣凝結了幾個呼吸。

什麼嘛,田思代撲哧笑了出來。原來這就是個玩笑啊。

節真的是很有意思。

她們一邊走着,一邊互相攀談。節是個好動的人,無論是外表、聲音、說話語氣和動作,看起來都是個十足十的小孩。

“姐姐應該知道了吧。”節說道。

“每次發動能力的時候,都會在發動對象身上留下你的痕迹。”節說道,並且拿手比劃着,“這是超能力的副作用——但只是你的副作用。”

田思代聽的很認真,全神貫注。

“每個擁有超能力的人都會有副作用,大家的副作用既一樣,也不一樣。”

“還有,我們不叫超能力者。”

節直視着田思代的眼睛,帶着不變笑意的瞳孔里滿是凝重。

“我們叫做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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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相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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