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巧月知道沈煙容懷孕了,小心的護着她,怕地上太過濕冷會影響到她的身子,還脫了外衫墊在柴木堆上好讓沈煙容坐的軟一些。
等日頭又偏西了一些,外頭就有人開門放了兩三個大碗在地上,裏頭裝着冰冷的饅頭,下一刻又是咣當的落鎖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大碗上,但沈煙容還沒說話,她們就老實的不敢動,沈煙容摸了摸身邊最小的一個姑娘的腦袋,「你們不餓嗎?」
小姑娘亮閃閃的大眼睛看着沈煙容,老實的點了點頭,可是郡主還沒說能吃呢。
沈煙容就和煦的笑了,「那你去拿來分給大家好嗎?」
小姑娘一下午都處於驚恐和害怕當中,此刻終於露出了第一個笑容,用力的點了點頭,像是要在她面前好好變現似的,快速的跑了過去,把地上的碗一起拿了過來。
最先就遞到了沈煙容的眼前,沈煙容誇獎了她一句做的好,她就高興的眼睛都笑彎了,「郡主,吃。」
沈煙容雖然看到這冰冷的饅頭一點食慾都沒有,她穿來這麼久,胃口都被養刁了,可她知道不吃她的身體會吃不消,接下去也沒辦法想方法出去。
而且她不吃,這些耿直的小姑娘肯定也不會吃的,於是利落的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個饅頭。
「謝謝你,那再請你幫我分給其他人吧。」
其他人也不搶,就靜靜的等着,連郡主都吃了,她們就更要吃了。而且看着沈煙容掰開一小塊的咽下,她們也覺得這饅頭沒有想像的這麼難吃了。
等分到最後的時候碗裏還剩了一塊,是沈月霞的,她巴巴的看了一眼又轉過去了,之前她這麼說了沈煙容,她肯定不會給自己吃了吧。
這麼想着就難過了起來,她不是故意要這麼說姐姐的,她只是害怕,下一秒眼睛就紅了,可眼裏卻流不出淚水來了。
沈煙容看到了,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還有沒分完哦。」
小姑娘嘟囔了一下嘴,「可是,二姑娘剛剛說郡主的壞話。」
沈煙容搖了搖頭,壞話而已,如果這就受不了了,接下去的生活她要如何熬過去,更何況她知道沈月霞並不算壞人,甚至她連壞的勇氣都沒有。
小姑娘雖然不是很懂,但知道郡主的話就是對的,小跑將碗裏剩下的饅頭遞了過去。
沈月霞詫異的看着她,又扭頭來看沈煙容,看到的是沈煙容慢條斯理的在撕饅頭,用心的樣子好像她吃的不是饅頭而是什麼山珍海味。
注意到她的視線,沈煙容才抬頭朝沈月霞點了點頭,眼裏沒有任何的嘲弄和怪責,最後沈月霞才捧着饅頭傻傻的喊了一句姐姐。
夜已經深了,所有人都靠在一塊取暖。
屋內是無邊的黑暗,除了窗戶外透進來的一點月光,漸漸的就沒了說話的聲音,有的是默默的抽泣的聲音,沈煙容怕會嚇着寶寶,乾脆給他們講起了故事,就當做是安撫肚子裏寶寶。
更何況她們也都是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不過十六七,最小的才不過十一歲,面對這樣的變故,難免是會害怕的。
「齊天大聖一個筋斗便飛出了十萬八千里……」
沈煙容一時想不出什麼故事來,為了貼合現在的環境,想着就講點英雄可以給她們期待。
腦子裏最先蹦出來的就是大聖爺了,沒想到小丫頭們各個都聽得很認真,就連沈月霞也半側着身子,豎著耳朵發抖的身體也平緩了下來。
慢慢的就沒了抽泣聲,幾人背靠着背相互依靠着睡了過去。
沈煙容看了一眼除了巧月不放心她要替她守夜,其他人就連沈月霞也睡了過去,才像以前喂流浪小貓一般溫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寶寶不要怕哦,媽媽就是你的英雄。
出了沈府的林清朔就回書房看書處理堆積的公務,直到把這幾日下頭送上來的摺子都看完,才起身打開了放在櫃匣子裏一個檀木盒子。
裏面平整的疊放着一個桃粉色的肚兜。
上面精巧的綉着幾朵嫩粉的杏花,平白讓這簡單的布條添了幾分的嬌媚。
今日的抄家旨意上是由戶部同旁協助順天府,本身這樣的小事是不必他親自前往的,但想起忠武王府的淵源凝思后還是去了。
年初陛下下旨賜婚他與邵陽郡主沈煙容,他從小對男女之事看得很淡,即便今年二十有八,家中子侄輩都以娶妻生子,偏生他對此不勝在意。
在他看來,父親林國公早逝,家中有繼母主持大局,胞弟膝下也已經有兒有女,他娶不娶妻並不重要,甚至對如今的林家來說,沒有,反而會少更多的麻煩。
可趙文帝深愛皇后,對皇后唯一的親生弟弟格外的關心,既然賜了婚他也就接受了,反正對方是誰他都不在意。
即便是身邊的親信多次說起邵陽郡主名聲昭着,他也不置可否,於他而言不過是多了一個陌生人,他會給她應有的尊重和身份,至於其他的他也給不了。
直到二個月前,這樣的想法卻發生了變化。
林清朔那雙深不見底的眸色內閃過一絲的漣漪,好似還能聞到上頭淡淡的體香,手指輕觸到了盒子裏的肚兜,指尖連着耳尖不受控制的微微發紅。
那日正好是生母的忌日,他祭拜完母親天色已晚,便在最近的山莊住下了。
他一向自律修身,那日特殊一時不查便多飲了幾杯,沒想到夜裏竟會遇上那般的春色。
他也不知為何會讓她進門,許是月色下她的唇點燃了寂寞冰冷的心,也燒盡了他所有的冷靜和自持。
不知疲憊的探索和歡愉,耳邊是她的嬌軟的呻/吟和嘶啞的求饒聲,最後才酣暢淋漓的擁着佳人沉沉睡去。
等到第二日醒來,看着空空的床側,一時他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直到看見了自己手中緊握的肚兜,以及床上凝固的血跡,才相信昨晚的不是夢。
原本在睡去之前他將一切都已想好了,他要去退婚,不論這女子的身份地位如何,都要對她負責娶她過門,可醒來人卻不見了。
出生至今,林清朔還從未覺得有什麼事是能讓他亂心動性的。人人都道他清冷修身,不動凡心,即便是母親和大姐的離世,他也從容以對,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不過是世間再平凡不過之事。
可只有這一次,他知道他的心已經亂了。
派人仔細的查了當日進出山莊的女子,卻還是一無所獲,但這親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的了。
這是他對沈家的虧欠,可一回京,又是江南水患又是西北餉銀失竊,再加上陛下連日勞累身子不好,都不能抽出時間來面談此事,等到他忙完準備面聖就出了忠武王和大皇子謀反之案。
等他到忠武王府,所查無異常正準備走的時候,就遇上了七八個小丫頭死死護着一名女子的場面。
起初他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中間的女子,不知為何,就有了莫名的熟悉感,他好似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