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笑

趙婧妍哭了，她睫毛輕顫，淚珠掉落。時間放佛凝滯了一瞬，陳慕心中一軟，輕聲道：“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給你出氣。”

她很快抹了把臉，白了他一眼，“我們又不熟，為什麼告訴你？”

比起張若冉那種精妝鏤刻，老道練達的女人，趙婧妍真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半點兒也不會取悅人。但陳慕更加喜歡，她放佛是初曉時分剛綻放的芙蓉花，給他十足的新鮮感。

他玩味一笑，又有耐心又好說話，“我請你吃飯，怎麼不熟了？”

“可我沒有吃啊！”趙婧妍很誠實，一臉的正直，“陳先生，你的助理說你有很嚴重的偏執癥狀，今天突然想到我了，我要是不來，你指不定要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所以，他請我來露個面，我已經來了，也見了你，我該走了。”

偏執症？陳慕已經看不到劉皓了，不然他很可能當場發作！這裏人太多了，有些吵鬧，陳慕抓住她的手，另尋別處，“我這個偏執症只對你一個人有。”

“喂，你帶我去哪兒？”趙婧妍有點兒懵，這個男人這麼自來熟的嗎？兩人穿過宴廳，上了電梯，他一直攥着她的手，這讓她很不習慣。

“那個......陳先生.........”她想抽離，他忽而低頭，離得很近，曖昧一笑，“你可以叫我阿慕。”他身上有清爽好聞的香水味，開口說話時的熱熱的氣息落在臉上，趙婧妍臉紅了個通透。

燈光里她膚如凝脂，散發著淡淡的光暈，美得讓人心醉。他眼睛裏漾着細碎迷離的光，籠得她心不正常地跳動着。

這麼明顯的暗示，她還是一臉懵懂，他忍不住輕輕地用手指在她臉上蹭了一下，她偏頭躲避得晚了半秒。

從來沒被男人這樣無禮的挑逗，趙婧妍又羞又急，喝斥道：“你再不鬆手，我叫人了！”陳慕鬆了她，她如獲大赦，忙伸手去按電梯。

“婧妍，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這句話嗓音溫柔得過分，很容易讓人心軟。趙婧妍回頭看到他的眼睛，黑如墨玉，清亮有神，輕易讓人陷進他有意無意的柔情里，這個男人是妖孽。

“你是不是記錯人了？我們什麼時候見過？”

陳慕心中一喜，答道：“十年前，在北京，還有兩年前。”

“十年前我才十三歲，你就認識我了？”趙婧妍覺得很滑稽，她這麼一愣神，電梯門又關上了，她無力地拍了兩下，“喂！”

他快步上前來，伸出一隻手按在她肩后的壁上，無比魅惑地笑着，“真不記得的了？沒關係，咱們這不是又見面了，可見緣分匪淺。”

確實，十年前的那個“趙婧妍”和眼前這個年齡對不上號，但兩年前那個總是她吧。

“見面了，那又怎麼了？咱們的生活，圈子，有什麼交集嗎？”她抬頭，正好對上他灼熱的眼神，還有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臉。可如果平視，視線又落在他第一粒微開的扣子處，隱約可見男人結實性感的胸膛，還有裸着的脖頸。她看了一眼，臉更紅了。

她嬌羞低頭的瞬間，他的心放佛被什麼拉扯了一下，萬般柔情，心裏滿滿的。

“婧妍，做我的女......朋友！”他本來想說，做我的女人，但又怕嚇跑她，硬生生地改成了女朋友，結果還是嚇到她了。

“開什麼玩笑！”他明顯把她當成那些隨隨便便的女人了，趙婧妍心中僅存的好感消失殆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這個世上，有錢難買本小姐開心！走開!”

趙婧妍脾氣暴起來，陳慕都嚇了一跳。她力氣可不小，這一推，推到他心裏去了。他更不想輕易放過她了。

電梯開了，趙婧妍大步踏出去，兩秒之後懵了。這趟電梯直通這層樓的小宴廳，杯酒鮮花，六人先後向她看過來。

陳慕附耳道：“趙大小姐，來都來了，給個面子唄。”他這個動作本來平常，但在裏面六個人看來，這小子是故意在秀恩愛。

趙婧妍不吃陳慕這一套，她本來想走的，但竟然在裏面看到了宋清歌。她不是昨天的打扮了，換了一身紫色禮服，頭髮挽成小髮髻，清麗簡約。

“阿慕，你怎麼才來啊？快，老規矩，罰酒！”

“呦！這位小姐眼生啊，怎麼不是張大.......哈哈哈，快來介紹一下。”

四個男的都很年輕，兩個有女伴，宋清歌看到趙婧妍，向她微笑示意。陳慕試探性地攬她的肩，趙婧妍下意識地躲。他貼耳道：“幫個忙，不然我栽面子了，還是要找你討回來。”

趙婧妍白了他一眼，這算什麼道理。陳慕見她似乎妥協了，放心大膽地攬着她進去入座，臉上浮現出一絲驕傲，悠然道：“有事耽擱了一下，讓大家久等了。”

進都進來了，現在走，太駁陳慕面子了，趙婧妍索性安靜地坐着。宋清歌和另一位小姐都經過精心打扮，穿着優雅的禮服長裙，趙婧妍又有些自慚形穢地低下了頭。

她今天不但沒有化妝，還穿了襯衫褲子，腳上一雙小白鞋，怎麼看都是學生打扮。可這也不怪她啊，她本來就不是來參加宴會的，是那個叫劉皓的死乞白賴地纏着她，還動用了盧彬的面子她才肯過來的。

果然，左手邊一個儒雅斯文的男人開口道：“阿慕，你這是從哪兒拐的人家小姑娘？”

開口講話的是韓家少爺，韓澤旭，和陳慕也算是自小相識，比別人熟悉些。陳慕笑了笑，揉了揉趙婧妍的頭髮，“確實是小姑娘，但心眼可不小，她是我的軍師。”

軍師？趙婧妍給了他一個眼神，接着編！陳慕回了她一個很爽的微笑。

韓澤旭看着不染俗塵的趙婧妍，相貌氣質出眾，不禁心生好感。她偶爾抬頭對他禮貌一笑，那種好感尤甚。他主動打招呼道：“你好，我是韓澤旭，跟阿慕認識得最久。”

婧妍忙道：“韓少好，我叫趙婧妍。”韓澤旭的女伴兒是宋清歌，她也笑道：“澤旭，趙小姐笑起來跟你有點兒像呢。”

韓澤旭清秀俊雅，眉眼間頗有書生氣。他又打量了一下趙婧妍，笑着問道：“是嗎？”被她這麼一說，陳慕也很贊同，點了點頭，說道：“是有點像。”

“月牙笑，不過，趙小姐比你笑得好看多了。”宋清歌打趣一句，眾人鬨笑。

趙婧妍原本以為這些富家公子哥聚在一起，花天酒地，奢靡不堪，沒想到他們只是聊天，談談商業，科技什麼的，趙婧妍雖然不懂，也聽得津津有味。

唯一不好的是只有人喝酒，沒人吃東西，那麼精緻高檔的菜肴竟沒有人想去動一筷子的。

她怕丟陳慕的臉，又不好意思第一個吃東西，有點兒餓。宋清歌見她有些無聊，主動坐到她身邊，兩個女孩聊分很開心。

散場的時候，韓澤旭拿了張名片，“阿慕，今天見到婧妍很親切，想和婧妍交個朋友，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陳慕微微一笑，將名片放進趙婧妍手心裏，“求之不得。”趙婧妍笑了笑，韓澤旭是謙和君子，溫潤如玉，他和宋清歌真的很般配。

“韓……”名片上那幾個瘦長飄逸的字，讓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這個姓氏對她來說很特殊。

陳慕見她發獃，戳了戳她的額角，戲虐道：“你的男人在這裏，看別人名片發獃，我會生氣的？”

她頭也沒抬，打了他一下，頗有嬌嗔的意味：“還不是你給我的！”

“韓家是書香門第，家教極好，韓澤旭氣度不凡，人品一流，留着吧，為你好！”換作別人，陳慕早一腳踹開了，但他清楚韓澤旭的為人，他沒有惡意，只是純粹地對趙婧妍欣賞。

“他和宋清歌什麼關係？”

“男女朋友，和我們一樣。”

“......”

趙婧妍真的覺得見鬼了，在今天之前，她所知道的關於陳慕的消息，全是他的顯赫功績，當然也有人罵他。她一直以為他會很高傲，不苟言笑，起碼高冷一點兒嘛？那裏會有這麼無賴，她覺得要跟師兄確認一下，是不是有人冒充陳慕。

兩人是最後離場的，趙婧妍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半夜一點了。她不禁皺眉，“我們現在去哪兒？”

這個問題陳慕求之不得，果斷乾脆道：“23樓，我的房間！”

“啊？”趙婧妍一臉黑線，馬上要翻臉。陳慕笑道：“你又不說走，我當然要收留你了！”

“我回家！”陳慕還想攬她的肩，但趙婧妍離他遠遠的，堅決不許他靠近。

“吃點兒東西，我送你回去。”某人準備用美食攻略，趙婧妍腳步慢了下來，“不用了，這麼晚了，吃不了什麼的。”

“但我怎麼看到剛才某人眼睛一直盯着吃的？”婧妍捂臉。她說不吃，其實吃得津津有味。幾個精緻的小菜，清淡可口，沾陳大少爺的光。

“你怎麼不吃？”被他折騰了大半夜，還無數次被調戲，吃他一頓也是應該的。

陳慕笑道：“我晚上對食物不太感興趣。”趙婧妍覺得他在諷刺她。

兩人出來時，街上人影稀疏，清露滿地，涼意很濃。陳慕脫了外套給她，很是體貼道：“穿上吧，下雨了，很涼。”

她沒有接，感覺有點兒曖昧，“不用，我不怕冷。”

陳慕給她披上，很自然地牽着她的手走。他掌心的溫暖讓她感到自己真的有些冷，手都是涼的。

許是周遭太冷了，趙婧妍竟沒有甩開他的手。他步子邁得不大，她不費力地跟着。月光拉長兩人的影子，若即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