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再拒
傅太太在人群里恨不得咬斷了銀牙,她是想退婚沒錯,那姜菀怎麼配得上她的暉兒,可剛剛老太太那幾句話就像刀子一樣一刀刀捅進她的心窩子裏。
那是她的暉兒,她怎麼能讓姜老太太這般詆毀?
想到前幾日公公的訓誡,傅太太心一橫,便上前說道:“大長公主,姜老太太。”
眾人一愣,還以為因為剛剛姜老太太那一番妄自菲薄的話讓傅太太不舒服,她這是要理論來的,便都心裏偷笑。更有甚者心裏猜想那傅家自稱詩書傳家,卻不知傅太太口才如何。
就見傅太太開口道:“大長公主,姜老太太,姜三娘子雖未與小兒婚約交換信物,可那是公公與姜老太爺之約,姜老太爺當年跟隨先帝爺一生戎馬,自是個說一不二之人,我們傅家雖是詩書之家,卻也懂得民間所說所謂大丈夫吐一口唾沫便是釘的道理,所以這婚約怎能是戲言?”
大長公主為人豪邁不羈,不喜那文縐縐,傅太太便與她來個直言不諱。
一下,氣氛更是尷尬了。
姜老太太還待說什麼,袖子卻被人在身後扯住,是姜菀。
她摸准了傅家的意思,這親要退,但是得退得光明正大,不能有一點點對傅家的名聲不利。剛剛老太太這一番話,但凡是個聰明的都會聯想莫不是傅家嫌棄姜三娘子如今無父無母,無可依持。
所以今天,不管如何,傅太太都要應下這門親。
果然傅太太又接口道:“三丫頭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心裏自然是喜歡的緊,前幾日去伯府見禮,因着老太太大病初癒,不敢拿此事勞神老太太,不想竟是讓您誤會了,如此我在大長公主面前,給您賠一不是。”
說著,傅太太便是深深地一個作揖。
形勢扭轉,原來不是傅家有意悔婚,而是姜老太太誤會了。眾人看向姜老太太的眼神就有點不對了,彷彿都在說左不過是個心思狹隘的老太太。
姜菀心裏不好受,可這樣的場合不該她開口。
大長公主佩服姜老太太心知她定不是那心思狹隘之輩,就算傅太太所言為真,也不過是關心則亂,她命人扶起傅太太,深深地看了眼在姜老太太身後的姜菀。
她坐地高,自是將剛剛姜菀阻止老太太繼續說下去的畫面收入眼底,是個有眼力界的丫頭。
“既是一場誤會,便也不必在此敘說,左不過是本宮多嘴,但本宮既已答應姜老太太,那他日三娘子成親,一定要請本宮去吃一杯。”
大長公主說的是三娘子成親,卻不是說三娘子跟傅家公子成親,在場眾人心裏也是明了,只不知這姜老太太深居伯府十幾年,究竟是怎麼跟大長公主結下的情誼,竟讓她如此偏幫。
這時一個老嬤嬤過來對着大長公主道:“大長公主,小少爺回來了。”
要說大長公主福壽無雙,夫婿俊朗不凡,四兒三女皆是她所出,府中也無其他姬妾,卻有兩樣不好,其中一樣便是這老嬤嬤口中的小少爺,大長公主最小的兒子,如今才十七歲的劉湘。
說起這劉湘,整個京都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成名作是十二歲那年與六皇子在國子監打的一架。
所謂“一戰成名”,現如今與那傅家小二更是齊名,只一個是詩書傳家,一個是真正紈絝。
大長公主雖然痛心么兒不成器,可也是愛之深責之切,只吩咐那嬤嬤道:“讓人好生看着他,告訴他今兒是我壽辰,這麼多的貴客在,若再放肆,他爹收拾他,我可就不管了。”
誰知話音剛落,伴隨着眾女眷的驚呼,大長公主就見一隻黑乎乎的東西,直衝着正廳奔來,速度之快,一旁的小廝僕婦們根本來不及阻攔。
在人擠人之下,姜菀被推到了身後,她穩住心神看了眼,姜老太太被擠在了人前,那隻大狗正虎視眈眈地看着姜老太太。
就見那大狗通身全黑,頭面寬闊,耳朵呈三角形,自然下垂,緊貼面部靠前,赫然就是一隻藏獒。在場的女眷有不少也認出了這狗是藏獒,不禁驚呼出聲,而聲音最為響亮的莫過於在老太太身旁的李夫人。
藏獒聽着聲音,趕緊轉了個方向,吐着舌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夫人,清晰可見的津液順着吐出的舌頭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那是看獵物的眼神。
“別動。”
見李夫人嚇得要做出逃跑姿勢之前,姜菀趕緊出聲喝住,“都別動,我們人這麼多,可能會驚到它,最好的辦法就是別動,這狗身上有鐵圈顯然是有人圈養的,只要我們不動,短時間內它肯定不會主動攻擊我們。”
雖然姜菀一個丫頭片子的話,在座的貴婦們不一定願意聽,可是為了保命,這時候也不能計較這麼多了。一時間正廳內鴉雀無聲,果然一番對峙后,那藏獒可能覺得無趣,竟然坐下來撓了撓自己的耳朵,要是忽略了它那凶神惡煞的模樣,這動作倒是說不出的憨態可掬。
“二黑!”
一聲疾呼,這藏獒立馬回頭奔出去,眾女眷這才是略舒一口氣。
就見藏獒在門口停下,蹲着身子抬起頭,衝著對面的華服少年止不住的討好,一點沒有作為藏獒應有凶神惡煞的自覺。
華服少年眉目俊朗,一雙丹鳳眼與大長公主如出一轍,舉手抬足之間自成風流,正是大長公主的么兒,劉湘。
大齊雖然男女大防沒有前朝嚴苛,可與外男共處一室總不是貴女所為,在場幾個貴女紛紛以手帕遮面,姜菀是後知後覺才跟着一起做。
劉湘生得像大長公主多一些,因着又是么兒,自然得大長公主偏疼些。
“誒喲,小少爺,今兒是公主娘娘的壽辰,您這是作甚?”說話的是大長公主身邊得力的桂嬤嬤。
那藏獒找到了主人,雖然很是乖巧地蹲坐在主人身旁,奈何它原本的模樣實在過於凶神惡煞,一旁驚魂未定的眾女眷還是不由地倒退幾步。姜菀此時早已擠到最前邊,抓着姜老太太的手做安撫狀,姜老太太倒是沒怎麼被這藏獒嚇倒,如今見小孫女回護自己,只覺得全身舒坦。
“桂嬤嬤,我就是來給母親賀壽的呀!”
劉湘一臉無邪地說著,還眨眨眼,女眷的驚呼他渾然不在乎。
“母親是怕二黑?”
劉湘像是才恍然大悟般,指着藏獒說,神情似乎略有遺憾,“這可是兒子給母親挑了一個月的壽辰禮物,我求了二表哥好一會兒才求到的。”
大長公主聞言恨鐵不成鋼,但是這麼多女眷在又是不好意思發作劉湘,只得說:“好了,湘兒的心意為娘心領了,這狗這般凶神惡煞,你趕緊還給阿驍。”聲音里多了幾分不可置喙。
誰知劉湘壓根沒聽出來。
“我不,我好不容易央了二表哥,才要到二黑的,母親二黑可聰明了,還會鑽火圈。”
藏獒似乎是為了迎合主人,趕緊衝著大長公主吼了兩聲,像是在說主人說得對,又像是在示威一般。
大長公主當下面色鐵青,怒斥道:“這邊都是女眷,你還不快快離去。”
聞言,劉湘面帶委屈,卻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又向這一眾女眷告罪:“是小兒唐突了。”
一眾貴婦們又哪裏敢真的怪罪,只都擺手稱不礙事。
姜菀在人群中靜靜地看着這位瀟洒肆意的劉家七少爺,暗暗艷羨着。這世道,也就只有男子才能這般無拘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