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番外二
旁邊的宮人道,
“鄭美人,您可要飲茶?”
張容琛回神,她一雙本帶着婉轉嫵媚的眸中,一瞬,似乎是本能似地帶上了張容瑾常有的眼神。
宮人並不奇怪,宮中誰不知道,鄭美人和王夫人的行為舉止極為相似。
張容琛習慣性地摸了摸人皮面具的接口,沒有凸起。
她喃喃,
“陛下可曾來過?”
宮人道,
“未曾。”
宮人偷窺着她,見她神色完全正常,便不再看,卻偷偷退後數步,似乎極怕她。
自這個王夫人嶄露頭角之後,她便不再受寵。
其實她知道,陛下不過是想借看她,去看另一個人。
常常在她這兒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看着她眉眼顧盼間,那份與張容瑾極肖的風致。
她被綁回老家的時候,劉昂突然出現。
劉昂逼她學張容瑾的行為舉止,但凡哪一日不照做,便是一頓毒打。
在地牢裏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裏,張容瑾就像是她的一個噩夢。
她一遍遍重複張容瑾做過的動作,以此祈求劉昂將她送進宮中。
本來,她該是太子妃的。
漸漸地,她的學習只是為了活下來,她似乎變成了行屍走肉,不再有太多的奢望,她常常放空着從小窗里看外面,劉昂的鞭子打在人身上,皮開肉綻,每打她一次,她便能趴在窗上看一次。能看見的,不過是長滿雜草的半個院子而已。
他開始不允許她着衣,一遍遍地逼着她做那些重複千萬次的動作。
那些日夜,像是一場顛倒的噩夢。
她恨不得死。
從前張容瑾嫉妒她,找了許多理由,硬是將她的存在抹去,令世人都以為她死了。如今,她寧願死。
她原先愛劉啟成狂,如今卻不知,到底那年少時,她愛的是太子的光風霽月,還是單單劉啟這個人。
她對劉啟,終於只將之當成一個名字。
她坐在宮裏,等不到劉啟,自始至終,劉啟只將她當成一個影子,張容瑾的影子。
她無所謂,在宮中,不會被打,不需要解衣受辱。
已經很好了。
只是,她看見了鹿穗,在深夜,北宮外。
那個死了的鹿穗,帶着一條猙獰的疤痕,像野狼一樣看着她,鹿穗那雙眼睛,極駭人。
張容琛大叫,瘋狂地往回跑。
自那以後,她常常看見冤魂圍着她。
莫名其妙,她如今,又忽然覺得有人在盯着她。
她回頭,卻看見飄晃的簾帳后,一個臉上有猙獰疤痕的女子,拿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隻冰棱,她曾經用來扎死鹿穗的冰棱。
張容琛尖叫。
而鹿穗一步步向她走來。
握着那冰棱,冷冷地看着她。
張容琛終於瘋了。
在地牢裏那些無邊無際的折磨湧上心頭。
她瘋狂地大叫。
時而清醒,時而瘋癲。
一個男人,悄悄在暗夜中進入她的房間,一寸寸撫摸過她的肌膚。
劉昂看着她,
“張容琛啊,你真是沒用。”
男子拔出匕首,卻沒有落在她身上。
反而是將匕首扎在床頭。
他寬衣解帶,登堂入室。
她清清楚楚地聽見,劉昂喚了她一聲,
琛兒,我要死了,陪着我,好嗎?
他毫無憐惜與節制,一夜瘋狂,她中了迷藥,動彈不得,但此時,上天卻讓她清醒着。
眼睜睜看着劉昂對她做的所有事。
不過十日,在交鋒中,劉昂便死在劉武劍下。
她不知道自己清醒還是瘋癲,每一日都鬱鬱寡歡,沉默着,一坐就是一天。
她從前嫉妒鄧嫿被竇皇后看重,有機會做太子妃,於是在施粥時動手腳,把殺人罪名栽贓到鄧嫿身上。
她親手舉起冰棱,狠狠扎入鹿穗咽喉中。
她推鹿媽媽下水,活活淹死鹿媽媽。
她對張容瑾,數次下毒手。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否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瘋癲。
她不計後果,為了一個虛幻的太子妃名頭,為了一個她所謂喜歡的男人,變得像瘋子一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半生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開始回憶起,張容瑾曾經笑着追着她叫姐姐的模樣,母親輕笑,拍拍她的頭的模樣。
還有她年少時見過的劉啟。
似乎都是極美好的記憶。
她緩緩露出笑容。
旁邊的宮人看着她無緣無故地笑,被嚇得毛骨悚然。
張容琛吃下一顆藥丸。
外面,她聽見凱旋鈴響。
她的妹妹,當皇后了。
張容琛的笑容緩緩變大,一行血自她嘴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