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爭執
沐靈拒絕了他的提議，她帶着這面具本就招搖，呆在客棧里，一來避嫌，二來求些安穩。
大抵是真的活的久了，安穩顯得像個奢望。
沐靈起身往回走，不知阿歡這孩子一個人又晃到了哪。
一步一步，已辨不出是沉重還是輕鬆……
梵子琛好像是能填補情歡這個空缺的唯一人選，又好似連他也不夠格。
情歡啊情歡，我真的也覺得世間無趣了……
阿歡坐在說書人面前，手裏剝着的花生米定格在手裏很久了，想來是聽得入神了。
“話說，自川王弒子之後，可謂是民心大失。
雖說那八王爺在世之時整天遊手好閒，但到底沒有做過什麼惡事，何故落得這般下場？
他的親哥哥六皇子剛從阜國回來，便是聽聞這般消息，也着實讓人心生悲憫。自幼被放任在承恩寺不說，回來未曾盡孝便奔赴戰場。
整日為國鞠躬盡瘁，誰能想到最後是這樣的下場，真是可嘆……”
“那他為何不弒父殺君，自立為王呢？”阿歡突然打了岔，眾人從故事中驚醒卻又震愣。
說書人還是機靈的，率先開口：“國之政事，不可妄談。”
阿歡癟了癟嘴，將想說的話吞咽在肚子裏。
總歸還是在異國，不能給沐靈惹麻煩的。
他回去路上遇到了賣糖葫蘆的，阿歡一瞬間梵子琛便憶起了被沐靈拒絕的那隻。回想起來還是有些不痛快的……
沒了父母親人，世間遊盪是件頹廢事兒。
“怎麼回來這麼晚？”阿歡剛進門，便瞧見沐靈坐在樓下，點了晚膳，似在等她。
阿歡有心事，悶悶的答了句：“去聽了說書人扯故事。”
他剛一落座，拾起筷子，周圍人便瞧了過來。
阿歡皺眉頭，本就心中不快，還這般被人當做猴看。
他瞪着那些人，終有位文弱書生的起身道：“二位想必是從異國而來，不知川國規矩。除了至親，男女是不可同桌而食的。”
沐靈聽罷一驚，雖說梵子琛也曾同她說過川國規矩繁雜，但到底沒有說過這一條。
“還有……除了宴會之邀，女子不可當眾而食。”文弱書生猶豫片刻，索性都說了。
阿歡越聽越覺得這規矩荒唐：“你吃你們的便是，何故管我們？”
規矩都要將他推的離沐靈越來越遠了……
阿歡向來是知禮的，可脾氣上來了，也是不管不顧的。
文弱書生被這般對待也不惱，臉上還是掛着儒雅的笑，沐靈倒是覺得愧疚的起身道歉。
隨後起身命小二端了飯菜去了她的房裏，阿歡緊跟在她後面。
“為何在意這些？”剛關了門，阿歡便明顯有些耐不下性子。
沐靈倒是更不知他今日何來這麼大的脾氣：“不是在意，是躲無妄之災。”
“你今日去哪了？”阿歡顯然沒什麼胃口，腦子裏渾渾噩噩的。
沐靈沾了菜，自顧自地吃着，空隙里答了句：“去見了兩個人。”一個死人，一個活人。
“為何不帶着我？”感覺自己被拋下一般。
“怕你不喜歡那種地方。”墓地，阿歡父母安葬的地方。
阿歡終究還是急了：“你是不是想要甩開我？卻又考量我是個孩子才不忍心？”
他音調有些高，樓下人怕也是聽得見。
“沒有，你怎麼有這想法？”沐靈放下碗筷，好似真的要同他好好談談了。
“那日我去穿太監衣衫之時見過顧亦初，他說你是愛吃糖葫蘆的！既如此，為何要拒絕我的那一份？”阿歡終究還是幼稚的像是孩子，對小事耿耿於懷。
其實他只是害怕罷了，他看不透沐靈，總怕一個轉身，沐靈便不見了。就像今天一樣！
他極力討好，想要離她近些。可沐靈不願與他親近，他就像在打棉花一般，無助無力又無依。
他已沒了父母了，世間還能收留他的，許是只有沐靈了。
可……為何僅僅只是可憐的收留？沒有半點情義嗎？
“我那日真的只是沒有胃口。”還有，不願多對往事做那些無用的回憶罷了。
“那你為何總是對我冷漠相待？我明明在很努力的向你靠近了……”阿歡說著竟又覺得委屈得很。
沐靈耐着性子說話的時間總是不長，對於阿歡此刻的這般鬧騰已是有些不耐：“我待人向來如此。”
“可顧亦初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阿歡討厭這樣關着自己的沐靈，很討厭很討厭。
沐靈聽夠了這個名字，好不容易逃離的，竟又追着她：“以前……那是有情歡在！”
阿歡看着沐靈，一瞬間清醒。他好像犯了錯，又戳着沐靈的痛處了。
“對不起。”
又是抱歉的話，沐靈聽夠了。
“沒什麼，你吃吧。”
起身出門，樓下還有人在瞥向她這，似是戲未看夠。
已是深夏了，外面悶熱着，似扼着人的喉嚨不讓人呼吸一般。
她該去哪呢？
她好像真的要自己過活了……
以前情歡在時總覺得她對她極力束縛，每次出門都要收到數十隻情歡蝶，可當時沐靈總想着離她遠些。
她何曾明白，情歡對她向來只是牽挂罷了……
又被人驚起了愁思，翻湧成浪。
她去打了壺酒，在街上遊逛。
能去哪呢？
好像想起了一個地方。
沐靈躺在梵子黎的房頂上，這裏大抵是沒有人會來的。
荒蕪的，雜亂的……
背上的瓦片硌着沐靈，很不舒服。
院子裏好像來了人，踩在很久前落在地上的枯葉。
吱呀聲伴隨着沉重呼吸，好似是個膽小女人……
沐靈翻了個身，趴在牆上看向她，原來是趙漪啊！
沐靈好像有些醉了，打了個酒嗝。趙漪抬頭瞧見帶着面具的沐靈，嚇得驚呼一聲！
“大家閨秀半夜來這？”沐靈咂了咂嘴巴，酒味在口腔里發酵。
趙漪定了定神，分辨出竟是沐靈的聲音：“沐靈？”
“嗯！是我。”沐靈應是真的醉了，竟在房頂上舉起了手。
“你怎麼在這？”趙漪皺了眉，到底是不害怕了。
沐靈從房頂上跳下來，醉醺醺的崴了腳：“情歡！有人打我的腳。”
語畢，竟一下子將趙漪擁進懷裏：“情歡……你回來了？”
趙漪被這樣的沐靈驚得猝不及防，但好歹是個心善的姑娘。她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嗯，我回來了。”
沐靈將她擁得更緊了，腦袋埋進她的脖頸一側：“對不起，我沒護住你……”
是清醒還是糊塗，沐靈自己怕也是分不清的。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趙漪輕拍她的後背，比起她口中的情歡，趙漪更好奇她的面具之下……
沐靈似是昏睡了，趙漪輕輕晃着她，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