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宣紙
“我不知道,先回去吧,你的傷怎麼樣?”栩夕擔憂的問,抬起霓裳手臂仔細看着,手臂上好幾個咬痕,都滲出了血。“趕快回去包紮一下,我們得儘快離開這片林子。”
霓裳四下里看了看,見遠處的那些村落又可以看到了,可想而知,剛才的銀龍長嘯應該是把幻境給破了。“我沒事阿姐,走,我們回去。”
小心留意了一下四周的草叢中,這才攙着栩夕,往山下走去。
到了農家之後,阿婆和老伯看到了霓裳身上的傷,很是震驚,這山上一直以來並沒有什麼野獸,這兩人出去短短的片刻,怎麼還帶了一身傷回來?
兩人也沒有對老人說出實情,畢竟她們也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霓裳便撒了個謊,說遇到了幾隻野狗,跟野狗打了一架被咬傷的。
阿婆和老伯還信以為真了,這附近狼沒有,野獸沒有,野狗倒是多的是,並慶幸栩夕沒有什麼事,還叮囑她們二人,以後再也不要去後山了。
栩夕和霓裳心裏藏着事兒,沒有對兩位兩個老人說,說了怕是他們也不信。
霓裳包紮完之後坐在那兒,這下倒好,什麼活也幹不了了,阿婆還特意說了,在她手臂傷沒好之前是不可以沾水,也不可以做什麼累活的,不然女孩子家會留下疤痕。
可霓裳哪坐得住啊?她只要一坐在那兒,就開始胡思亂想,滿腦袋都是阿姐肚子裏那條小銀龍。
栩夕何嘗不是如此。
夜風習習,天氣逐漸涼了。
栩夕加了件衣裳披着,坐在床沿。
塌上,霓裳蜷縮在那,支着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
“霓裳,我們……都會法術嗎?”栩夕低聲問,林間時,遇到的事情記憶猶新,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她已經不太在乎,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因為有許多事情,此刻特別的想要知道。
霓裳輕聲回道:“我們是海族人,都會一些御水術,但並不是多麼高深的修為。”
栩夕又問:“海族?這好像聽着應該是靠近水域?”
霓裳點點頭,道:“我們就是生活在水裏的。”
“水裏?”栩夕默念着,心裏不由得對自己一番取笑,還以為是凡人,不想也是異類,這跟村民口中所說的妖怪有何區別。
“嗯,我們海族非仙非妖,嗯……也不屬於四海,但我們可以變成魚,”
說著她伸展開身子,看着栩夕問道:“阿姐,你懷的孩子會不會是四海里的呀?他不是小銀龍嗎?那龍不都在海里嗎?是不是哪個龍王或龍太子的?”
栩夕低下頭,沉聲道:“瞎說什麼,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想起來算什麼時候吧。”
“你說你,連孩子的爹都不知道是誰,那他生出來,等他長大了,萬一你還想不起來怎麼辦?他要是問你,阿爹是誰呀?你總不能說我不知道吧。”
霓裳撅着嘴道,她並不是生栩夕的氣,而是在生那條小銀龍的爹的氣,到底是誰呀?讓阿姐懷了身孕又不管她們母子。
栩夕起身朝窗前走去,道:“會有想起來的那一天。”
夜黑了,繁星點點。
黑暗的夜空看不到盡頭。
籠罩了起伏綿延的山川,
相隔了紅霞萬里的九天。
玉清宮內,寶華樹下。
焰華少微坐在玉石桌旁,他靜靜地凝視着空蕩的桌面,不怒自威的雙眸夾雜着絲絲獃滯。
不遠處,天樞從寢宮處走來。
“天君,方才,屬下無意中在琉璃鏡盒子下面,發現了這個,應是栩夕姑娘留下來的。”天樞低聲說著,雙手奉上。
發現時,他打開看了一眼,也猶豫了一番要不要交給他,後來想了想,還是拿出來吧,或許,他肯定想看到。
從沉湖之後,這是天樞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這個名字。
焰華少微眸中一亮,仍然覺得,她似乎還在……
緩緩接過天樞手中,疊的整整齊齊的宣紙,他輕輕打開:
印入眼帘的第一張,是栩夕歪歪扭扭的字,看的出來,還是用心寫了。
焰華少微在心底默默念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悅夕。”
嘆“她倒挺會改。”
看向第二張,是在湖底的畫面。
第三張是祖洲山巔,還有仙經閣、冥界。
短暫的曾經似乎一幕幕重現,他握着那幾張宣紙,身子彷彿定格,半空中掉下一滴水痕,滴在宣紙上,印一道圓圈,濕透了層層宣紙。
看來看去,不覺眼中似是空白。
腦海中回蕩的,卻始終是她跳下太湖的畫面,和那句“你當真了!”
天樞見他許久不動,低聲輕問:“天君……相信栩夕姑娘會是如此嗎?”
相不相信又怎樣,事已如此了。
明明當時恨透了她,可在她跳湖之後,他才猛然明白,她對於他的重要。
或許,是這麼多年以來,六界之爭暗下洶湧,獨處高位,已習慣了戒心防備。
片刻的內心掙扎,始終沒抵得過那無情的天條律例。
直到白弗子聞訓前來的那番話,他才恍然醒悟,但為時已晚了。
天樞這番話將他的心神強行拉回,半晌,他沉聲一嘆,放下宣紙,道:“我出去一下,收好。”
天樞把那幾張畫拿好。
抬眼間,見焰華少微已近行至宮門。
亦翎宮,自此之後他再也沒來過,怕恨亦怕念。
心裏壓着那份沉重,他輕輕推開了宮門,滿院花樹已是綻放,它最美麗的樣子終於來了。
她卻再也看不到了。
霜露從宮內跑來,在他面前行了一禮,面帶恐色的說道:“天君,若是不想讓這些花樹在此,那霜露即刻就把它們搬走。”
焰華少微站在那,目光凝視着顆顆花樹,淡淡的回道:“算了,既然開了,你就好好看管吧。”
霜露應聲回應,就算栩夕姑娘在時,天君也很少進亦翎宮,出了沉湖那件事後,更沒有人會走進這宮裏了,焰華少微一來,把霜露着實嚇得不輕。
不管怎樣,花樹也算是她和栩夕種下的,從種芽到長出再到開花,這漫長的時間裏也有了些感情,如果真一下毀了這些花樹,她實在覺得可惜。
躊躇之際,霜露抬眼望了一眼,站在那不動的焰華少微,卻見他的目光並未在這些花樹上,臉上也沒有憤怒的樣子,而是黯然傷神的,凝望着亦翎宮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