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沉湖
栩夕一時陷進猶豫,就在這時,掌心突然一陣痛楚,隱隱彷彿聽到了阿娘痛苦的聲音,栩夕咬緊牙關,回道:“是我,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你可知道,你說這些話的後果是什麼?”他終於說話了,只是聲音冷的讓人直顫,不怒自威,這才應是他,那款款深情的焰華少微,此後就留在夢裏吧!
焰華少微獨坐尊位,怒的撒手一揮,一道靈光直衝向跪在湖面的栩夕。
栩夕還未回話,人已經飛起,眨眼片刻,飛上雲端跪在了他腳下。
帶淚的臉旁被他強行抬起,望着他大怒的臉色。
“我平生不會給人機會,但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把話想好了,再重新說一遍。”
久久,凝視着他泣不成聲,她寧願不再看着他,因為只要一看到他,就會想起那些短暫的曾經,太多不舍……
隱隱又聽到了阿娘的慘痛的聲音,栩夕凝視着他,低聲回道:“我本來就是故意靠近你,沒想到,你當真了。”
…………
他放開了栩夕,身子緩緩坐直,“把木栩夕關進天牢,沉湖!”
字字在他口中鏗鏘有力,彷彿所有的怒都壓在了上面。
栩夕攤坐在地,一瞬間心緒醒悟,原以為,只要保住了阿娘,哪怕承擔罪責與他兩不相見,也是一條生路。
原來,她根本就沒有生路可言,往前一步,後退一步,都是死,太湖也是這般。
她不怕死,只怕會忘了他,再也見不到他,哪怕他是恨,也只要能時刻想起他的模樣,就是她的生路。
清潭想要掙脫開天兵,但無果,着急的道:“天君明鑒,栩夕一介女子,又無高深修為,她怎麼可能做出這些事情,太湖此事着實怪異,天君查清楚再處置也不遲。”
焰華少微的目光,逐漸移向為她辯護的清潭,頓時,眸中寒光更盛。
搖月溫言道:“你的意思是,整個太湖裏的人都有罪責?”
清潭一時心急,厲聲道:“月神不要枉言!”
搖月壓下心裏的火氣沒在說話,若不是焰華少微在場,依她那傲氣的樣子,必然是要教訓一番這個水府靈官。
焰華少微怒聲叫道:“九曜星!”
“在。”九人瞬間現身作揖行禮。
“即刻沉湖!”
在場的人,誰都不懂焰華少微為何會突然間大怒,眾人只以為,是他受了這罪女的欺騙才如此氣憤,想他十九萬年來,不曾出過一次差錯,如今這番被一女子算計,唉!真是應了那句古話“英雄難過美人關”
九曜星君九人圍太湖上空分佔九處方位,齊念法訣,驟然,上空出現一片金光閃閃的光芒,光芒中幾道金芒相繼盤旋,片刻間,金光中巨石落下。
阿娘還在湖底!
栩夕抓住焰華少微衣角,哭求道:“不能沉湖,少微,是我的錯,我一人承擔,你放了太湖,我阿娘還在裏面,少微,我求求你,不能沉湖…我求求你…”
“把她拉開。”搖月下令道。
“栩夕。”清潭急切的大喊着,想動彈卻被天兵牢牢壓制。
兩位天兵冷漠走來,拉起栩夕就朝後退,哪只栩夕拽着焰華少微衣角根本不撒手,心已虛空,彷彿唯一的希望就在這手掌之下。
“少微、少微、不能沉湖、少微……”
雲端之上,他注視着前方滾滾落下的巨石,彷彿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見。
天兵強行扒開栩夕的手,將她往後拖去,怎奈何栩夕情急之下,轉身用上了功力,將那兩位天兵一掌擊退好幾步。
眾人嘩然!
唯獨焰華少微淡定如常,依舊望着不斷落下的巨石,那雙冷漠的眼神,似乎再無萬物能融進。
就在栩夕想要再次跪求焰華少微時,清潭不知為何撲了過來,擋住了她前行的整個身子,與此同時,只看到清潭臉色煞白,似是痛苦不堪,緊接着,他嘴角不斷地流下鮮血,滴滴落在他月白色的束腰長衫上……
順着衣衫緩緩下流,直到他胸口貫穿出的那柄劍身,與血海相融。
“清潭……”栩夕淚眼婆娑,模糊了他的樣子。
“答應我,如果你能活下去,永遠不要再靠近天界……”他修長的身軀還未說完,便無力的跪在了地上,緩緩閉上了雙眼,永遠的,沉睡在了栩夕懷中。
栩夕抱着他死去的軀體,泣不成聲,悲泣於天地之間,久久迴旋……
“等你不把我當哥哥的時候,我們做夫妻,好不好?我等你。”
“清潭從小就護着我,是太湖裏除了阿娘,第二個對我最好的人。”
小時的一幕幕湧上心頭,栩夕怎麼也想不到,他的死也是因為護着她。
此生永負……
雲端上,他的軀體漸漸化為水珠,漂浮上茫茫天際,直到在栩夕身上,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
她慢慢支起萬念俱灰的身心,艱難地朝前邁了幾步,望着他。
幸好,這一次,他也看了過來,不然,他最後的樣子,她是不是便會忘了?
栩夕抬起素手,掌中幻化出那把摺扇,泣聲道:“以後,你或許會用的到,在此奉還。”
說完,反手任摺扇滑落,飛身跳入了巨石當中!
“栩夕!”
雲霄這一聲喊,幾乎劃破九天,可她已聽不見。
過去的,就過去吧!
該來的來,該走的走。
這一世,有那些短暫已是足夠。
清潭,如果有下一世,我肯定嫁給你,等我。
少微……三生有幸遇見你。
太湖中金芒大盛,魚骨延伸遍湖,但巨石是那般沉重,不到片刻,便已砸斷魚骨落入湖水中,直到湖水盡沒,變成山川。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給的那兩萬年功力,她沒有用過一次,居然最後一刻,散盡了這兩萬年以骨護湖。
他也以為,一個設計的如此縝密的女子,他恨她入骨,但卻在她跳進湖中的那一刻,他動搖了,內心甚至有一個念頭,我陪你。
在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她早已經走進了心底深處。
深深刻印。
報復又如何,他心甘承受。
罪過又如何,不妨拋下一切與之遠離。
他從座上霍然站起,若不是天樞及時制止,他或許,已經跟着跳下,在最後一刻把她拉回來。
可是,太遲了!
昨日,寶華樹下親昵相偎。
今日,太湖水上陰陽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