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更漏子

第四章 更漏子

語罷,唐疏桐從門口望去,隨着一陣腳步聲,一前一後進來了兩位貴氣的少年:走在前邊那位身着金織盤龍赭黃袍,頭戴雙龍戲珠烏紗翼善冠,腰系玉帶,足踏皁靴。英氣逼人,便是那位少年皇帝朱祁鎮。

而後面那位少年,也是同樣英俊挺拔,神采奕奕,身穿深藍色四爪金龍夾袍,頭戴有珍珠鑲嵌的蟒龍束髮金冠,兩鬢若刀裁,雙眸似星月,皎如玉樹臨風前。就是那位郕王了。

眼前的,便是如今大明朝最富貴的兩位公子了,二人意氣風發,身上帶着皇家的貴氣。

“不是說今日去太皇太后那兒用晚膳?怎得突然又回來了”音離聞聲出來,對二人行了禮。

“這幾年太皇太後身子愈發不好了,才聽了會子曲兒,就疲乏了要去歇息,我們倆也不好在清寧宮叨擾,也就回來了。”皇上回答道。

正說著呢,二位便在一堆人的簇擁下,進去了正殿。

唐疏桐這下子也是見過大明皇帝真容的人了,不過和她想像中還不太一樣,她所以為的皇上,應該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樣子,讓人不敢接近,不過剛來看皇上和清岑說話,倒讓她有些親近感。

“你們這會子無事,我帶你們去把西暖閣收拾出來吧,今夜王爺不出宮,就在乾清宮安置。”若塵過來對二人說道

隨若塵去了西暖閣,清岑鋪床,唐疏桐則擦拭各類器物桌椅。

“等會兒晚些時候,你們去廚房取些糕點備着,還有瓜果什麼的也都不能少了。”若塵吩咐道。“今夜你們倆還得在西暖閣守夜,王爺帶的人到底都是宮外來的,若遇上點什麼事兒了也不知該找誰,所以外頭還得有幾個宮裏的人照看着,你們若實在困了就輪着來,一個守上半夜,一個守後半夜,總之外頭得一直有人才行。其餘的,若是王爺有別的吩咐,你們也只管去做便是了。有不拿不定主意的,也只管來問我。”

唐疏桐心裏十分不滿,下午的清閑,換來的就是加一通宵的班,在這個沒有勞動者權益保障法的明朝,她們就是註定要被統治階級剝削。

晚飯過後,清岑去拿瓜果,唐疏桐則去取些糕點,她聽人說王爺平日喜食茯苓糕和梅花酥,便都取了些。回來時,她看到清岑拿了蜜桃還有葡萄擺放好了。

見唐疏桐來了,清岑便走過來打開了我手中的捧盒蓋子。

“這梅花酥好香啊。”確實,這些宮廷糕點不僅造型精緻,聞起來也芳香撲鼻,讓人食慾大開。

“疏桐。”清岑看着唐疏桐,神秘兮兮地說道“不如咱們偷偷吃一塊吧。”

“這怎麼行,若是被發現了,王爺不得弄死我們。”唐疏桐連忙拒絕,她可不想因為吃塊糕點惹禍上身。

“他又怎會知道你吃了糕點,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呢。再說了,郕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就算被他看見了,也只當賞我們,不會計較的。”

聽清岑這麼一說,唐疏桐有些心動了,畢竟這美食太誘人了。

“那說好了,就吃一塊啊。”唐疏桐的理智終於還是向這美味的糕點妥協了,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二人偷偷拿了塊包在手絹里,待唐疏桐把糕點擺盤好了后,便同清岑跑回了屋裏。雲眠睡著了,於是乎兩人就將這塊梅花酥給瓜分了。

果真,口感就如同它散發出來的味道一般,油潤綿甜,酥軟可口。到了這裏,唐疏桐好久沒吃到過這麼美味的食物了。她真想念蛋撻還有抹茶慕斯。

天色也漸漸暗淡了下來,直到最後一抹餘暉被吞沒,清岑拿出蠟燭點上,和唐疏桐在屋子裏聊着天,等再晚些去西暖閣門口掌燈。

正殿裏傳出陣陣歡聲笑語,十分熱鬧。唐疏桐心裏暗罵道:你們倒是快活了,卻要犧牲我們的睡眠時間!

唐疏桐與清岑坐在舊木桌旁,燭光后的雲眠則虛弱趴在床上,微眯着眼睛。

“聽說從前那些王爺,在新皇登基后,都是得去封地的,咱們這位郕王倒也奇了,還在京都住着不說,還時時進宮裏來。”清岑雙手托着頭,說道。

“郕王是吳賢妃所生,我聽說,那吳賢妃乃是罪臣女眷,雖有子嗣又有封號,卻一直隱居宮外,先帝生前才將二人接回宮中,特地將他們母子託付給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又垂憐他們,於是便在京中修建了王府,給二人居住。一方面,免了去封地的舟車勞頓之苦;另一方面,在京中也好照料二人。”雲眠說道,她這人,前一秒還痛得不肯說話,可一旦聊起這些宮中秘聞,她的話匣子就關不住了,所以從她這裏倒是能得知許多八卦。

“說起這張太皇太后,可真是女中豪傑,從洪武年至今,歷經三朝。當初先帝駕崩,皇太子也就是當今聖上還年幼,宮中都訛傳將立襄王為帝,還是太皇太后出面,才讓流言平息。”雲眠說道“當今皇上尊崇祖母張太皇太后,甚至都勝過尊崇自己的生母孫太后,如若沒有太皇太后,他們孤兒寡母的,想在朝中立足,可不容易。”

唐疏桐聽着雲眠八卦了這一些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流言,竟未注意外面的笑語聲已無。

聽罷雞人報漏,原來已是亥時

“疏桐,按若塵姐姐的意思,這個時候得去守夜了;我說咱們還是一起吧,不然半夜三更若是一個人在那兒,我怕。”清岑對唐疏桐說道。

“行。”畢竟一個人坐那兒一晚上,冷清又無聊,還不如兩個人一起通宵,畢竟在熬夜這個方面唐疏桐還沒怕過誰。

到了西暖閣,裏面已是漆黑寂靜,門口,卻是燈火通明。華貴的八角宮燈,高高懸挂,燈光已然蓋過了月光。庭院裏,蛙鳴蟲語,熱鬧又寂寥。

唐疏桐與清岑席地而坐,靠着硃紅色檐柱,仰望星辰滿天。

“這暑天,蚊子也忒多了。”清岑一邊抱怨着,一邊用她的竹柄繡花團扇微微煽動,驅趕蚊子。

可惜這古代沒有六神花露水,也沒有蚊香,即便是掛了裝着茴香、薄荷、八角等驅蚊植物的香囊,可效力有限,還是依然免不了有些蚊蟲叮咬,尤其是晚上。

唐疏桐看着現在月黑風高,正適合講點恐怖故事來打發時間。

“清岑,你可有聽說過些什麼靈異鬼怪故事啊,要不要,我給你講一個聽聽。”唐疏桐笑着問道。

“啪”清岑輕輕用扇子拍了一下唐疏桐的頭,說道:“你這丫頭,大半夜的竟說這些,也不怕招了不幹凈的東西來,本來不怕的,等會兒也得說怕了。”

“哎呀,聽聽嘛,本來夜裏就無聊,再說了,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怕什麼呀。”

終於,在唐疏桐的一番軟磨硬泡的勸說過後,清岑也開始好奇了起來。

那種源於內心深處的恐懼,本來就像罌粟一般,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讓人慾罷不能。

尤其是在這樣四下無人的黑夜。

唐疏桐想了想,若是太過於現代的故事,清岑應該聽不懂,比如電梯系列的,古人連電梯都沒見過,又怎會知道那種半夜,獨處於電梯封閉空間的壓抑。

古代的鬼故事,唐疏桐所知道的也只有《聊齋志異》了吧,這是明代,蒲松齡還沒出生呢,清岑肯定沒聽過蒲松齡老先生的故事。

就講個《畫皮》吧。

“話說有個叫王生的人,早上出行,遇見一個十六七歲的美貌女子獨自趕路,心中好奇……”唐疏桐開始娓娓道來。

“……王生躡手躡腳走到窗口窺視,只見一個面目猙獰的女鬼,渾身潰爛流膿;面若腐屍,尖牙利齒。而在榻上竟然鋪了張人皮,女鬼正手拿彩筆在人皮上描眉畫眼;不一會兒扔下筆,舉起人皮,像穿衣服一般,把人皮披到身上,於是鬼變成了女子……”唐疏桐講到這裏時,清岑緊緊拽住她的衣角,生怕她跑了一般。

唐疏桐覺得聊齋志異也不算太恐怖,看來古人的承受能力有待提高。

“……那女鬼撞壞卧室門進去,一直登上王生的床,撕裂王生的肚腹,掏取王生的心而後離去,婢女進去用燭照,王生已死,腔中血流得處處皆是。”本來還有後文的,不過講到這裏時,唐疏桐便打住了,因為看着被嚇得澀澀發抖的清岑,唐疏桐起了玩心,於是準備嚇嚇她。

“……然後呢……完了嗎?”見唐疏桐沒講下去了,清岑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地問道。

“然後?你可知那女鬼是誰?”唐疏桐收起了笑意,故作面無表情地盯着清岑,冷冷地說道。

“是誰?”清岑說這話時,聲音都是顫抖的,並且微微往後面挪動。

“就是我啊!”唐疏桐突然往她面前撲過去,面目猙獰地沖她輕吼了一聲。

“啊!”清岑背嚇了一跳,尖叫了一聲,往後爬去。

“哈哈哈,笑死我了。”看清岑的樣子十分滑稽,唐疏桐一秒便破功了。

“你這死丫頭,可把我嚇壞了。”清岑輕拍着胸脯舒氣,見狀也反應過來是被唐疏桐捉弄了,便氣呼呼地咒罵道。

“你們在講什麼?”唐疏桐

循聲望去,西暖閣的門被推開。

唐疏桐有些驚慌失措,暗自想到,莫不是二人太大聲,驚擾了王爺?

都怪她自己,自顧自講着鬼故事去嚇清岑,竟一下子忘了這裏是皇宮大內,不是在玩“講鬼故事大賽”。

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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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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