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險局三
阿離的腳離開地面,只覺得頭嗡嗡作響,血液上涌,幾乎窒息。不由的感到絕望又無奈,就不知道這回死了是不是真的死了,她還有很多事情未做呢。
絕望之時,一顆石子從窗戶外彈進來,直打男子手背,男子手一松,阿離跌在了地上。
門彷彿被一陣狂風吹開。
一個黑衣人站在門口,眼中精光暴射,周身氣壓如實質一般當頭罩過來。
不待男子說話,那黑衣人上前重重一記掌刀將他劈暈過去。看着人躺在地上,腳踩在他的褲襠下,用力一碾。
男子慘叫一聲痛醒過來,又被黑衣人一腳踢在腦袋上,再次暈了過去。
黑衣人開始脫他的衣服。
……顯然他扒衣服的動作比阿離還要快些。
一個成年男子的裸體很快出現在阿離的眼前,阿離心裏叫苦,自己怎麼說也是個未及笄的女孩子,看了這髒東西可是會長針眼的。
須臾,這男子連同那小春生都被剝了精光,連先前那侍女三人被赤條條地疊放在床上。
黑衣人做完這些事情,將房門從內關好還上了栓。才將床底的薛艾拉出來負在背上,又一手撈起阿離,開窗跳了出去。
阿離隱隱聽見不遠處已經有人聲朝着這邊來了,不由十足慶幸,這黑衣人至少是來救她的。
撿回來一條小命,她也不在乎自己像條被褥子一樣被夾着飛出高大的院牆。
院牆外停着一輛不顯眼的馬車,通體烏黑,十分寬大。
黑衣人將阿離和薛艾送進馬車裏,便坐在車轅上喝了一聲,催動馬車離開。
他駕車的技術極好,兩匹馬跑的又穩又快,車廂內連一杯茶都濺不出水花。
剛才阿離還在慶幸,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很倒霉。
坐在她面前的,陰沉着一張臉。滿面冰寒,不是薛勁莛又是誰。
薛艾松下一口氣來,流着淚喚了一聲“大哥哥”,便連醒糖都不管用,徹底昏倒在他的懷裏。
薛勁莛拿出一條濕帕子替薛艾仔細擦了擦臉,神色不明,只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阿離老老實實地縮在馬車一角,只盼此時變成一塊石頭才好。
……
安定侯夫人鄭氏是個“持家有道”的婦人。
據說安定侯的兩房側室並數個妾室,至今只苟活下一庶子一庶女,庶子庶女的生母或被發賣或“病死”。
每年都會有那麼個把個“不守規矩”的妾室或侍婢被靜悄悄地處理掉,其中不乏一屍兩命。
鄭氏的手裏沾着不少鮮血,為了安定侯的家宅安寧,她自認功不可沒,
安定侯是個喜好新鮮顏色的人,卻不喜後面出現的麻煩。有鄭氏為他解決麻煩,他很放心。
反正他兒子已經很多了。
鄭氏為安定侯生了五個兒子。她最心愛的就是老五朱階。
在外人看來,安定侯一府還是極光鮮的。家底深厚,在朝中說話也有分量。
可只有她知道,如今的安定侯府已是日薄西山。
太子年幼尚未繼位,攝政王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若不能與大族聯姻,安定侯府的光榮大約只能延續到朱隱這一輩。那朱隱的孩子們,她的孫子們該怎麼辦?
朱家久不出人才了,現在又非亂世,更沒有機會建功立業。
安定侯三代始降,褫奪封號的那一天,似乎就在眼前。
人都是很現實的。無論那些貴婦在她的面前是如何笑容滿面的追捧。她都清楚地知道,她的兒子們已不在冠族婚娶的考慮範圍內了。
如果她的兒子是最後一任安定侯。那她必須早做準備。
所以她看中了薛家。
薛家根深葉茂,直系旁系的子弟人傑輩出。薛家家主位列三公,薛家直系的大郎君雖然不入仕,卻是連攝政王都願意紆尊降貴到府里下棋論道的人。那個二郎君原是個病秧子,聽說如今病都好了。
可見薛家是福澤深厚的。若有薛公在朝堂上提攜,於她的兒子們一定大有助益。
她三番兩次在唐氏面前暗示她的心意,唐氏對她一貫敷衍搪塞。
可見薛家人也瞧不起她,瞧不起她的兒子。
現在好了,堂堂薛公之女,原來也是個貞節有失,與人暗通款曲的女子。
儘管賠進了她最心愛的老五,但是世人只會對女子行為不端大加斥責,對男子的評價不過是風流韻事多一些,無傷大雅。
鄭氏很想看看事發之後,唐氏那一貫高貴驕傲的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她親自扶着辰淑長公主的手,引着一眾貴婦“路過”惠見書齋。
朱月溶和元桃正好從遠處匆匆趕來,與她們打了個照面。
“溶兒?”鄭氏面上帶了幾分驚訝,笑吟吟道:“你不待在那茶會上,來此處作甚?”
朱月溶的表情不太自然,神色慌張。勉強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她遵照母親的意思仔細籌劃安排的……好像有什麼地方出錯了,一定是有什麼地方出錯了。
她看到薛艾身邊的大侍女抱香,如今正跟在薛夫人身邊,遠遠看向她的眼神彷彿一團火一般焚遍她渾身上下。
抱香……她明明安排人尋些理由將她絆在了前院,即便脫身了,怎麼不按元桃的話到茶會上去,反而去了薛夫人的身邊?
還有她特地命一個新進府的小丫頭去將那個叫石榴的引開,那個小丫頭怎麼遲遲不來報信?
老五曾說事成后給她送個口信,她在茶會上等了許久也未等到他口信送來。
她原想先一步去書齋里看看,這下正好兩路人撞到一處,由不得她多想。
朱月溶極力鎮定下來,露出一個微笑福了一福:“各位夫人安好,月溶在茶會上久不見薛艾妹妹,聽聞她往這邊來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麼不適,因此特地來尋一尋。”
鄭氏面上露出三分驚訝和擔憂:“薛三姑娘可是金貴人兒,你可要着緊些,既然這樣,不若我們一道去看看她?”
“小女自來嬌氣,怎麼敢勞諸位夫人親自看望,我讓人去問兩句便是。”唐氏拍拍鄭氏的手:“何須勞師動眾。”
鄭氏卻十分堅持,將手從唐氏的手裏抽出來,兩隻眼閃閃發光:“淑真,不去看看我是真不能放心。”
說完扶着辰淑長公主當先推開了惠見書齋的院門。
她沒有注意,唐氏在那一瞬間陡然沉下去的臉。
惠見書齋被從裏面反鎖上,大門緊閉。窗戶大開。窗紗飛起如巨鳥的兩翼。
隔着窗能清楚看見房中的一張碩大拔步床上,羅帳低垂,三個赤裸的男女滾成一團,睡得正香。
地上四散着衣服,簡直可以想見此前的戰況是多麼激烈香艷。
“怎麼會……”鄭氏的臉陡然變成紙一樣慘白。
怎麼會是這樣?!
那是二男一女,其中一個男子正是朱五,他的臂彎里摟着個畫著濃妝的少年,那分明是個戲子,而唯一的女子赤裸着身體,蜷縮在朱五的胸前,相貌陌生,未知是何人,但絕不是薛艾。
貴婦們紛紛驚呼起來,又及時捂住了嘴巴。
“荒唐!荒唐!”辰淑長公主皺起眉頭,嫌惡地拂開鄭氏的手:“府上如此荒淫無度,竟還敢邀本宮至此做客?”
鄭氏慌了神,哪還有心辯解,忙不迭請罪,叫人把窗戶關了,又命人去請安定侯。
貴婦們識趣的紛紛離開,只是再看鄭氏的眼光已經有所不同。
有不屑的,有冷眼的,有恍然的,有嘲諷的。
那些眼神落在鄭氏的身上猶如淬了毒的利箭,鄭氏腿一軟,幸而被身後的朱月溶扶住。
鄭氏咬牙,只覺得嘴裏一片血腥氣,她撐着朱月溶的手站起來:“你不是說薛……”
“我兒身體確有不適,適才下人說,她早已經坐車回府了。”唐氏慢慢踱步而來,語氣里頗有幾分遺憾:“這孩子,也不知道提前說一聲,害的你們為她費了這麼多心思。”
鄭氏抬起頭,看見唐氏勾起一個嘴角,看着她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