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永遠別離
我尷尬地笑着說:“我們喜歡用自己的東西——”我還沒說完,葉紫蕭卻插話,“你們是打算離開越城吧?”他銳利的眼神,在我臉上一掃,我不禁心虛地低下了頭。
我能說,是想遠離他,遠離這裏的一切嗎?這個城市,雖然有着絕好的天氣、大把的機會,還有美麗的環境和美食,我也有些捨不得,可我只想在最後的日子,做一個閑散而沒有紛爭的閑人。
“我們只是暫時離開。”我補充道。阿元以後還是會回到越城的,要永久離開的人,只有我。
“我們打算回煙城定居。”一直沒有說話的阿元,卻堅定地回答。他的話,無異於平地驚雷,讓在場的人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包括我,因為我並沒有告訴他我真正的打算。
“為什麼?越城不好嗎?”秦欽問。對他而言,越城也挺好的。
“我記得阮元就是越城本地人吧?”葉紫蕭也問。他對於阿元的決定,還是不能理解,捨棄一線城市,回到三線城市定居,確實有些河水倒流的感覺。
“煙城是阿寧的故鄉,我們去那裏定居很正常。”阿元平靜地解釋。他是不是也想我落葉歸根,餘生在故鄉度過?我的眼睛,不自覺地就濕潤了。
“是不是還發生了我不知道的事?”秦欽望着我們,又看了看葉紫蕭,而葉紫蕭繼續抿緊雙唇,似在極力壓抑什麼。
“沒有。”阿元否認。
我握住阿元的手,對大伙兒說:“這段時間,越城發生了太多事,阿元也需要休養,而煙城畢竟是我的家鄉,所以我們想回煙城待一段時間。”
我依然說是“待一段時間”,我希望阿元能夠明白,等我歸天後,他依然回到越城。
“對不起。”葉紫蕭再一次誠摯地道歉。他或許心裏明白,是自己的所作所為,逼走了我們,雖然他只是順勢而為。
但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無法直言的,那就是我已經時日不多。即便我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葉紫蕭認為我是人格分裂,估計秦欽更會覺得我在講天方夜譚。
所有源頭,都在於此。如果我還活着,我不至於看淡一切名利。這麼一點挫折,最多頹廢一陣,等緩過勁來,我依然會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
這次失敗,並不意味着我的整個人生都是失敗。可死亡,卻是我無法控制的,這種失敗,是不可逆的。
“並不完全是你的原因。”阿元雖出言否定,但意思也明顯,確實有他的原因。否則,我們也不會那麼快決定離開。
這話說得葉紫蕭更愧疚了。他握着茶杯,似要捏碎。若說他人生的第一個挫折,是阿雅的去世,那第二個挫折,應該就是我的決絕。
“確實應該怪他。”秦欽站起來,指着葉紫蕭,“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對阿寧抱有非分之想,現在好了,人家被你逼走了。”他應該還不知道,這是葉紫蕭主導的一場戲。
葉紫蕭被說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也只有秦欽這麼耿直的人,才不顧場合,說得這麼直白。他霍地站起來,“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不管我們如何反應,他已率先開門離去。
“喂。”秦欽不知是留,還是走,尷尬地望了望門外葉紫蕭的背影,又看了看我們,最後一跺腳,還是跟着葉紫蕭走了。
“真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我不得不感嘆。他就是一個直腸子,即便感情受了挫折,也依然沒有改變這一點。他不知道這樣說,葉紫蕭有多尷尬嗎?我與阿元也同樣尷尬。
第二天一早,我們便開車出發了。越城離煙城大約五六百公里,開車大約七八個小時。此去不知多久,有車在旁,還是方便許多,至少可以說走就走。
上車的一剎那,我還是回頭看了一眼越城。這裏有我的歡笑和快樂,也有悲傷和難過,如今都要遠離了,並且是永遠地別離。
阿元反而沒有我傷感,忙碌地搬行李,還安慰我,如果想回來,再回來就是。多簡單的事啊!如今交通發達,海陸空,隨便一種交通方式,都可以到達任何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是,原本是很簡單,但我的心裏還是酸澀的。我有些不舍,也不知是捨不得這裏的人還是事。或許,我並沒有那麼想離開,只是迫於形勢而已。
我也擔心,萬一阿雅回來找我,而我不在,她該怎麼辦啊?她豈不又成了飄蕩的孤魂野鬼?沒有人知道她會不會回來,可萬一回來了呢。
我又變得魂不守舍,總覺得對不起阿雅,好像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拋下一切,頭也不回地離開,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在不安中,七個小時也是轉瞬即逝,我們到達了樓下小區。我們已提前告訴父母,他們對我的回家還是歡迎的,爸爸說,媽媽已經幫我收拾好了房間。
我就知道,媽媽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是愛我的。當然,她更喜歡的人,是阿元,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而我反而是兒媳,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不說幾句就不舒服。
所以一到家,媽媽見阿元拉着三四個行李,而我只提着自己的小包,還穿着高跟鞋,瞬間不高興了:“哎呀,你怎麼能讓阮元一個人提這麼多東西?怎麼做人家妻子的?”
阿元為我辯護,“沒關係的,這些東西本來就應該我來提”。提着東西,爬了三層樓梯,確實讓他有些氣喘吁吁。我也想提來着,可阿元不讓啊!
可是媽媽依然不依不饒,“你就慣着她,你動了手術沒多久,更要注意休養。趕緊放下,坐下休息”,他拉着阿元在沙發旁坐下,又是倒水,又是噓寒問暖。
“煙城不比越城,已經很冷了,你要多穿點,千萬別感冒了。”叮囑完畢,看到行李還在門口,又吩咐我,“寧寧啊,你去把東西收拾收拾,杵在這兒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