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憶抽查(1)
辰安修長的手指優雅地跳躍了幾下,隨後拿起手機:“晚上我去精緻抽查。”
不等彼端回應,他就掛上了電話。
反正那人一定會跟來,自然不必多言,以防起伏的心緒為人所察覺。
隔着茶杯上空裊裊升起的熱氣,飄窗上的那雙球鞋浸入了迷濛,腦中乍現出一個略帶拂然的女聲。
“辰安辰安,上學搞抽查,上班也要搞抽查呀?!這樣很不好耶。”
一向惜字如金的他,現已牽上那涼涼的小手,便更懶得張嘴,草草地用鼻子“嗯”了一聲。
見他未給出解釋,那位小丫頭即刻立在原地不走了,用耍賴抗議他的冷淡。“你不說明白,就自己去!”
才脫離日日擔心“熱得快”被沒收的校園生活,就變成了她最討厭的那種人——陪着輔導員查寢,以舉報同學為樂的馬屁精。得得內心有點抵觸,“大半夜的,人家困死了。”
他是有打算早些放她回家休息,但如今沒她陪着,好似不習慣了。
多可怕的習慣,害人害己!
迫於無奈,辰安唯能細細解釋:
“每位員工在人前都有偽裝,但他們對自己的物品卻甚少偽裝,因為他們認為物品是死的,不會傳達情緒。其實不然,比如說你的電腦,因長期處於高速運轉狀態,周身又被你貼滿了便簽,影響它散熱,因此它的情緒是劍拔弩張。”
“呃……”得得似懂非懂,“晨啟是要裁員嗎?”
“公司一旦到了一定時期,就需要通過奧卡姆剃刀精簡業務,將脈絡明晰化、簡單化,加強核心競爭力。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每個項目這樣親眼過一遍,簡單掌握一下員工的工作狀態,有利於我做決策。”辰安隱隱感覺他有日漸成為話癆的趨勢,全是因為她……
得得突地掙開他的手,跑回工位拿來筆記本,瞪着崇拜的杏眼對他說:“辰安大神,你繼續說,我來做筆記。”
“嗯。”
呃,怎麼又是鼻音,真是死性不改!得得甩開辰安的手,跑到鍾明秋的辦公桌前看了看。
是呀,整齊擺放着各色指甲油,卻完全不見筆和文檔的桌子,確實足以證明它的主人沒有把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
她聳聳肩,無可奈何地莞爾一笑,似乎瞭然了辰安來抽查的深意。
“辰安辰安,可不可以不要開除秋秋,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抱愧地說。
“我不覺得你是個公私不分的人。”
“其實……我有過先例。”得得怯怯地坦白,“考研時,秋秋的分數和面試結果都不符合我爸的要求。可我不想和她分開,就去求老爸。老爸承諾我說,只要我在讀研期間全心學習,不談戀愛,就將就收下秋秋。”
原來如此!“那確實不能開除鍾明秋。開除她,我便成了個忘恩負義之徒。”
得得不解,“什麼意思?”
他握緊她的手,擎在胸前,“沒有她,現在牽着你的人,或許就不是我了。”
得得匆忙躲開辰安深情的眸光,特自慚形穢地僵笑着。
因為,實情她只說了一半。
抽查了近一小時后,得得暗忖到,難怪辰安體態保持得這麼好,原來當領導運動量這麼大呀!
才逛了一層樓,她雙腳已接近麻木。
明天,她要提醒自己換雙運動鞋再來。
低頭瞧見辰安穿的也是皮鞋,嘴角一翹,上前踩了辰安一腳:“哎呀,對不起!給你踩臟啦!我來幫你擦乾淨。”
“不用!”辰安冷冷地說。
沒理會辰安的制止,她直接掏出紙巾,俯下身子去擦。
第二日,兩人準備換層樓接着抽查。
辰安剛從椅子上起身,得得就靠近他,用盡全力向他鞋上踩了一腳。“我的鞋和你有仇嗎?”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得得驗證過,辰安是個沒有痛覺神經的鋼筋鐵骨,不會疼的。於是,她毫無顧忌地又補了幾腳,還在辰安的鞋面上使勁兒地轉了轉。
“哎呀!你鞋頭扁了,不能穿了。真不好意思……”嘴上不停的致歉,眸子裏卻儘是竊喜。
辰安不動聲色地冷眼旁觀,由着她演戲。
“辰安,要不你穿這雙鞋子吧?”她從身後拎出一雙運動鞋,晃了晃,勉為其難地對他說:“也只能先借給你穿了。”
接過鞋,他拉來椅子,坐下穿鞋。
“得得,是我看走眼了,看來你並不適合做生意。你知道嗎?在耐用品循環周期結束之前,強行進行資產置換,是資源浪費。而且,我這雙皮鞋折舊后的價格,仍遠超你的這雙運動鞋。你說,我是不是有點虧?”
“哼,您穿過的鞋子還有名人效應那。拿去拍賣,豈不能掙更多。”得得啞然失笑,“你不是有點虧,是虧很大!”
“你特意去給我買的鞋子?”辰安拍了拍她氣鼓鼓的小臉。
“才不是那!”得得回說,“鞋子本來是給我爸買的,碰巧你鞋頭扁了,才借你穿的。”
碰巧?
那剛才踩了他好幾腳的人是誰?要演戲,起碼先把劇本編好吧?
連小學生做的戲都比她嚴密!辰安對祖國的高等教育和趙大教授的精心培育深表惋惜。
不過,鞋子倒是很合腳,想必昨日她為他擦鞋時,沒少反覆測量。只是她的良苦用心仍阻攔不了他想拆穿她的慾望:“你和你爸穿情侶款?”
“有何不可?女兒就是爸爸的小情人啊。”
她倒挺機靈!辰安穿好鞋子,站了起來,打算一擊斃命,居高臨下地對她說:
“以你父親的身高穿這麼大碼的鞋子,應算是一項人類奇觀。不如我出錢,咱們給他報個吉尼斯?”
嗚……幹嘛呀?都是名門子弟,相互攻擊不要牽扯父母嘛!她老爸已然夠像個科學怪人了,她就別再給他老人家平添神秘色彩了。得得認慫:“我爸腳是正常的。鞋是專門給你買的。你要是覺得虧,我再買一雙皮鞋送你。”
“嗯……這事倒不急。”辰安把臉靠近她,攬住她的腰,“小姐,請問您給我運動鞋配西褲是幾個意思?”
明知不搭配,他幹嘛着急穿上?自己穿上,卻反過來問她。
豈有此理!
可跟辰安理論那是自取其辱,她唯好繼續認慫:“那你說怎麼辦?”
“這種瑣事也要我教你?你是不是不想當我老婆了?”辰安抬起得得因羞臊而垂下的頭,“拿去,全新未開封的。”跟她一樣!
得得愣了愣,“什麼……新手機?”剛拆了包裝,手機又被辰安奪了回去。
辰安玩味地揭去了手機上的出廠膜,“有些膜還是交由我親手撕破為好。”
“誰撕不一樣,你不會是不想送我了吧?”說完,她才察覺到辰安是另有所指。得得趕緊用雙手捂住臉,從指縫中吐出了幾個字:“辰安,你也不難為情。”
“打吧。”辰安伸出右手,攤平,邀請她懲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