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逝水流情
王征牽着琪兒的手，並無生疏地穿堂過戶，很快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小花園。
那些年雖然自己和小夕兩小無猜，但自己其實懂事的早，小夕一個小小孩子的花園閣樓，就要大過自己的家幾倍，心裏便頗有感受。
究竟自己家裏和王伯父家貧富懸殊，所以自己年紀很小就能體會到一些人世冷暖。
這世間，有些人可以穿綢着錦，衣食無憂，但也有些人心心念念計算着一頓飯十數零少。生而優越者即使並不刻意炫耀，但行事花銷無不處處作利刃，刺在年輕又自卑的貧者
心間。
因為心裏明白了這些事，卻化自卑為力量，自己小時候讀書是很用功的！一個男人開始懂事，便是他人生的起點。
王征牽了琪兒走進花園，心裏還在想心事，小夕已經如飛一般跑下樓來：“哥，你回來了，我可想你了！”聲音歡快無比。
王征抬頭一看，眼前一亮！小夕已經長得亭亭玉立，臉上也已沒有了小時候的嬰兒肥，變得十分清麗。心中是又驚訝又高興，道：“小夕妹妹，我也是惦記你的！“
小夕看到王征邊上的陳琪，身形纖長，眉眼如畫，兩人還牽着手兒沒有放開，心裏頓時急了一下，卻馬上鎮靜。
此時春光媚好，太陽照在人的身上，有一種洋洋暖意。在這桃樹之下，有幾個小小石凳和一方小石桌。小夕叫了碧兒端來了瓜棗茶水，三個坐在那裏聊了起來。
聊了一會，王征說：“小夕，我自從到了青城，便如同走進了另一個世界。且不說山高地遠，天地廣闊，江河湖海，多得難以數計。宇宙星空，更是浩瀚無邊。”
小夕聽得眼睛一閃一閃，心裏莫明其妙升起一個念頭：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我現在一心想要追索和了解這天地浩宇之奧妙，要走的路可不知道有多遠，卻無心其他。”
聽到他如此說，小夕心裏一怔。她自小蘭質蕙心，哪裏還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頓時一種無邊的失落襲來，幾欲昏厥。
自己苦苦等他回來，便是這個結果么！小夕頓時紅了眼睛。
琪兒在邊上見得如此，心中不忍，對王征凶了一眼，心道：你是個壞人！
而後卻又怔怔出神：要是換了我是小夕，又待如何？
王征和琪兒其實很複雜，既有少年人的心性，卻也有青年般的心智。知道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小夕一點時間消化感受，便靜坐不言。
是了！他說的倒也沒錯，他現在是修道之人，兒女情長對他來說也許只是些許小事。自己再怎麼傷心難過，卻也不能誤了他的道心。
小夕想了有一袋煙的功夫，輕輕嘆了嘆，似是下了什麼決心，對王征說道：“我終究是女兒家，如今卻不便再去學堂聽講。”
“你若無礙，便教我些道藏典籍，或者乾脆修道之法吧！”
“有緣無緣且不說，我左右無事，正好打發時光。”
王征聽了先是一驚，且不說她有沒有修道之資，即使有，這十六七歲才開始修道，是不是也太晚了？
不過，我道家有許多典籍本就散落民間，居家修道之人不可勝數。教她些手段並不算違門規，讓她解解悶倒是有益無害。
一念及此，王征正欲說話，哪知琪兒竟搶在了前頭。琪兒說到：“好啊好啊！我這正好有些心法，正適合女子修鍊，我便教你！”
原來王征和琪兒收了兩門師長許多功法秘籍，都貼身收藏。這來回一趟青冥，居然並沒有丟失破損，也是一件奇事。
琪兒能如此大方，王征打心眼裏高興！不禁裝作若無其事的瞟了她幾眼，心中泛起陣陣暖意，然後有一種強烈地想去擁她一擁的衝動。
可這不行！且不說小夕就在面前。便是平時，牽她的手雖說成了一種習慣，若想要無故擁抱輕薄一下，那後果難料！
這女子，便是上天給我的禮物，我須離不開她了。王征心裏想道。
琪兒先是擇了兩本典籍功法給小夕，然後覺得《胎息訣》也可以給。就算不能有所成，總有延年益壽之效，便要抄了給她。
於是碧兒便拿來了紙筆，王征剛好想着《越女劍》正適合女子修習，幾年下來，縱不能成個飛天入地的劍客，但對付平常強盜歹人什麼的，總能支持一二。便也就和琪兒一起，趴在石桌上默寫起來。
那邊兩對父母看到這幾個孩子久久沒有動靜，有些奇怪，便邀了一起過來探看。卻見到這三人其樂融融的場面，很是吃驚。臉上各種表情變幻，幾顆懸起的心卻不約而同放鬆開來。
王寶強長噓了一口氣，修大道之人性命悠長，哪裏適合找一個俗世女子為妻？完顏老弟剛才紅着臉說了那個意思，自己以前卻是沒有想到這一層。
小夕這丫頭自小聰慧，又明事理，大約也是想明白了罷！
一連幾天，兩對爹娘看到三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比比劃划，卻也不問究竟是在做什麼。雖說小夕臉上眼角還能見到些許未露痕迹的戚色。但看到她也有說有笑的樣子，父母們心中愈發高興，一個個忙上忙下小心侍候。
便是庭前那顆上了年紀的歪脖子樹上有鳥鵲鳴叫，都恨不能親自爬了上去，趕走了事，免得吵着了這三個寶貝。
王征和琪兒卻倆倆吃驚：小夕有沒有修道之資倒不知道，自己還沒有學這觀人之法。但她的悟性實在讓人吃驚！這要放在後世，怎一個女學霸了得！
同時倆人心裏也有些着急，自從青冥歸來，兩個人一直還沒有機會獨處，實在有許多事要單獨分說！
幾天之後，王征對爹娘辭行。王征他娘頓時就紅了眼睛。
這做娘的自有她的感悟，自己生的兒女，這細微末節，有幾個能逃得過父母的眼睛？
征兒雖然口口聲聲說同來的這姑娘是他的師妹，但兩人話里行間，一眼一笑，哪裏還僅僅只是同門師兄妹？
這一旦認為自己看明白了，王征她娘實際上心裏已經把琪兒當兒媳婦看了，只是也不點破而已。
這如今征兒要走，便是兒子同兒媳婦俱要遠行，也不知道幾時才能夠回來。
聽很多人說修大道的人，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一輩子不回家的多了去了！
這天下做父母的，也自有百結愁腸。
聽說征兒要走，王伯父和王伯母也帶了小夕趕來相送。一直送到離庄十里，小夕卻突然立在路邊，不再舉步。於是乎兩對爹娘也就停了下來，一番千叮嚀萬囑咐，揮手告別。
王征走了幾十步，回過頭來，爹娘她們還在那裏眼巴巴相望。小夕站在那裏沉沉靜靜，臉上微微而笑，眼角淚珠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