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樓虛月華滿

32,樓虛月華滿

卻說王征和陳琪回到開封,回報了李師叔祖,便去三清觀,觀內卻不見了華陽師姐。華陽師姐居住的花園之內,卻見到了曹文逸師叔,還有內山門的趙師秀師兄等一干同門。原來孫傅師叔奉掌教之命,帶了青城眾人,已然來到了京城。一部分人已分別派遣到皇室宅院,以盡護衛之責。華陽師姐乃是被柔福帝姬點名要了去,柔福帝姬是當今徽帝之妹,好修道,有麗色。聽三清觀觀主心影師太說柔福帝姬自從華陽師姐過去后,基本只熱衷兩件事:在開封城內各道觀參聽講法論道和舉行詩會。

曹文逸師叔和趙文秀師兄一個才女,一個才子,卻都是喜歡清靜之人,這花園裏倒一下便安靜了。王征和陳琪正好能安心練劍,《情深深意蒙蒙劍法》練得越來越純熟。只是,兩個人離道師境本只差一線,這一晃過了新年,兩個月過去了,到如今打坐觀想之際卻似乎身上頭上紫氣反而比以前還少了些。難道境界反而退步了?卻為何明顯感覺到內息充盈,耳聰目敏遠勝往昔?二人好生納悶。

這一日,王征正在曹文逸師叔房內,聽她講解太上感應篇的竅要。卻見林靈素師叔高車大馬,急急忙忙地來了三清觀。林師叔抱着一卷宣紙,一屁股坐在了曹文逸師叔的面前,臉色不大好看,半響不語。曹文逸師叔正在詫異,林靈素師叔把懷中宣紙往几上一放,用手指頭點了點,示意曹文逸師叔看。曹文逸師叔順手拿起一張,卻是一首詩: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彈着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後面署名是:季蘭。

曹文逸師叔看着臉色便有些青,再拿起一張,還是一首詩:

尺素如殘雪,結為雙鯉魚。欲知心裏事,看取腹中書。

落款依然是:季蘭。

曹師叔的臉色由青轉白,正準備拿第三張,林師叔卻嘆了口氣,說:“師妹不用看了,都是這一類閨中情怨,婦人倚門,紅拂夜奔的詩詞。”

曹文逸雙眼一閉,胸前微微起伏,身上青氣隱隱,宣紙寸寸而裂,裂口齊如刀削剪裁,卻半分聲音也沒有。旋又睜開眼問道:“林師兄,到底發生何事了?”

林靈素心下暗驚:這曹師妹,越女劍竟到了收發由心的境界!自己這千年的老二,怕是要退而居其次了。林靈素心下亂轉,臉上卻不動聲色,答道:“華陽這丫頭吃了迷魂藥,整天價地與朝廷樂府令周邦彥詩來詞往,郎情妾意。這倒還罷了,二人趁了陪柔福帝姬前往各觀聽講道法和舉辦詩會之機,卻似乎是有了夫妻之實。”

曹文逸神色不變,破碎的宣紙卻有幾片抖了抖,再次裂開。

“這倒也不算個事,不料近些時日,這周邦彥竟不見人了。華陽焦急地託人四處打聽才知,原來外間已經盛傳,這周大人,與皇帝老兒為那晚妝樓的紅姑娘李師師爭風吃醋,被革職趕出京城去了!”

“這下可好,華陽整日地鬱郁不振,茶飯不思。這不,今兒個柔福帝姬差人抱了這些詩詞到神霄殿,擱在我的面前。抱真師妹聞知,卻道這事還得你才能處置穩妥。”

曹文逸嘆息,道:“林師兄你先差人叫她回這三清觀來吧,沒的在外面丟人現眼!”

於是,王征晚上便見到華陽師姐怏怏地走了進來。師姐雖說人有些清減,卻明顯屁股也大了,胸前也聳了起來。走動之間搖搖曳曳,有蛇行之態;言語之時聲音低低曼曼,柔柔膩膩,眼色飄飛,流光溢彩。王征心裏一聲長嘆息:青城山清純如水的華陽師姐不見了,這便成了活脫脫一個狐狸精。

王征和師姐說了一回兒話,東扯西拉,不着邊際,看她有些悶悶鬱郁,又不知道怎麼安慰,怕觸到她的傷心處,反生不美。便在這時,琪兒嘴裏哼哼嘰嘰,一頭撞了進來。陳琪看着華陽雖然略帶鬱郁,卻美艷不可方物的少婦之態,一時呆住,大眼睛撲閃撲閃,驚奇而又疑惑。華陽一笑,說道:“琪師妹怎麼啦?你不如乾脆入了我青城山吧!“這話說的陳琪心裏一動:是啊,這真定城也破了,丘師叔和甄師哥卻去了哪裏?我是不是該回華山了?

王征見氣氛有些不對,心想師姐心情不好,不如…….站起身來說道:“我們出去散散心吧,這晚上月色這麼好,別辜負了!”兩女頓時大讚,三人興高采烈出門,逕到馬棚牽馬。王征和陳琪騎到馬上,卻見華陽仍然騎了頭毛驢出來,仔細一瞧,不就是從青城山帶出來的那頭驢?王征覺得好笑,心裏大奇,問道:“師姐,這不是咱們從山門帶出來的那頭驢嗎,你如何弄到這開封城裏來了?”華陽騎在驢上,歪了兩下便已騎穩,答道:“是啊,我專門央了林師叔的大弟子徐志安師兄給我找了回來,花了老大氣力呢,這驢我騎習慣了,舍不下啦!”

陳琪見狀,“吃吃”地笑個不停,末了磨磨嘰嘰地非要和華陽換騎,華陽說:“不不不!才不呢!你腦袋被驢踢了?我才不換呢!”說著一巴掌打在驢屁股上,毛驢蹶了一下,“達滴達滴”撒丫子跑了起來。王征和陳琪往馬後“啪”地甩了一鞭,尾隨而出。

此時已是早春,開封大街之上,猶自燈火明滅,行人三三兩兩,正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好時刻。三人一陣風就到了城門口,卻見城門緊閉,門口軍卒羅列,氣氛森嚴;城頭之上,甲胄隱隱,刀弓在蒙蒙月色中發出冷光。金兵就在三百里之外,太原城岌岌可危,這裏如臨大敵就很正常了。雖說真定兵敗后,种師道元帥又組了真武一軍,開往太原馳援,但金兵勢大,大宋朝廷在此緊要關頭卻在戰與和之間搖擺。李綱大人和宰相王黼一主戰一主和,最終王黼佔了上風,朝廷下令江南各處不得勤王。太子甚至下諭給林靈素,諭命天師道和各派仙師但護衛皇室顯貴要緊,不得接戰,開封城其實十分危險。

三人亮明了身份,守城軍士也不阻攔,搬開鐵絲網和木柵,開了城門一角,放三人出城。

臨了有士兵沖三人喊道:“三位小仙師休要走得遠了,前日城外三十里地已發現金賊哨探,且小心!”華陽答了一聲:“好嘞,知道了!”卻催了驢在前面飛跑,一點也沒有“不走遠”的意思。王征看了陳琪一眼,只見她也是雙眼發亮,緊催了馬,很快就超了自己,沖向迷濛夜色。王征無奈,“駕”的一聲,飛馬趕去。這三個人好似在籠里關得久了的老虎,這一頓飛馳,你追我趕,不知不覺,竟已跑去開封城幾十里之遙。

華陽一驢當先,這一跑竟跑了幾十里地,但覺胸中出了一口濁氣。這個周郎,一方面對自己百般情意,另一方面卻和皇帝搶女人,與個勾欄里的粉頭十分情熱,自己真正是看走了眼!也只怪他詩詞文章實在太好,又會哄人,讓人慾罷不能……。此時正跑到一處山邊,朦朧的月色之下,景色甚好。華陽正欲下驢,在月色里走一走,耳邊卻傳來叮叮噹噹的刀劍相擊之聲!不遠處似乎有人在打鬥,人吼馬嘶。打鬥聲中,隱約有人大聲呤詩:“不作封候念!”叮噹叮噹,有人啊啊慘叫;“悠然遠世紛!”噹噹當!又是兵刃交擊之聲。

王征卻已和陳琪跟了上來,只聽得王征叫了聲:“是趙師兄,快上!”一馬當先往打鬥處奔去。

轉過山角,眼前突然開闊,卻是一處官道。官道之上,幾輛高大的四輪馬車,約半百大宋甲胄士兵緊緊圍在馬車周圍,刀箭明亮。馬車前面十幾米許,約有一百多騎,羊皮外甲,圓月彎刀,中間還有幾個頭陀,顯是金兵精銳。官道之上,三三兩兩已經躺倒了十數人。一人白色錦袍,十九二十歲的年紀,神情蕭散,一柄長劍,騎在馬上,獨阻金兵。但聽他呤一句詩,又上去殺幾劍,叮噹聲中,慘叫連連。

王征拍馬趕到,叫道:“是趙師秀師兄嗎?我是你師弟王征,這裏發生何事?”趙師秀先不作答,仍然朗聲吟道:“惟應種瓜事!”噹噹幾劍,三人哎喲連聲,栽下馬來;再呤一句:“猶被讀書分!”“噹噹”兩聲,再殺一人,金兵這時卻一退數米,畏縮不前。趙師秀這才回過頭來,對三人一笑,月光下露出白白的牙齒,道:“師弟來了?且隨我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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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眉何處月如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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