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更無人處月朧明
之後數天,孫師叔和抱真師叔似乎忙忙碌碌,華陽便拉了王征爬山涉頂,鑽殿過宇,賞玩華山風景,好不悠哉。
這一日王征覷空纏住一個華山小師妹,彎彎曲曲,鬼鬼祟祟,吞吞吐吐地問:你們華山派有沒有一個叫尹志平的師兄?你們在終南山是不是有山門?那裏是不是有個古墓派?
小師妹歪頭半晌才回答,沒有啊沒有啊不知道啊不知道。
華山小師妹說完轉身欲走,王征連忙輕輕扯住她的衣襟,猶猶疑疑的還要再問,華山小師妹羞羞澀澀的樣子引起了華陽師姐的懷疑。
華陽用力咳嗽一聲,大白眼瞟向王征,似乎在問:你小小年紀,莫不是看上這個華山小師妹了?言語挑逗也就罷了,居然還毛手毛腳?
王征急忙甩手,眼看着華山小師妹曲曲折折、叮叮咚咚的走遠,若有所思。華陽自此越發認定這個小師弟人小鬼大。
這天晚上,倆師叔竟沒有回西峰住所,華陽向送膳的華山師姐打聽,才知道孫師叔在華山南峰下棋亭與譚處端師伯下棋,抱真師叔則去了東峰向孫不二師伯討教劍法,大約是不回來了。
吃過晚飯,華陽徑直回房,故意啪的關上了門,一副拒人千里的態勢,再不像前幾日總是興緻勃勃的拉了王征月下看山。
王征自覺無趣,在房內打坐冥想了約莫一個時辰,夜色漸深,華陽那邊卻仍然全無動靜,忍不住過去要拍華陽的門。
剛走到華陽門外,卻聽華陽“噗”的一聲吹滅了燭燈,房內一片漆黑,王征只得怏怏而回。心想師姐想是認定我勾搭華山小師妹,心術不端,她終是女孩,嬌嬌之氣犯了吧!
左右無事,我不如去東峰看抱真師叔與孫不二師伯比劍罷。
全真七子“北斗七星劍陣”名動天下,聽聞全真七子之中,孫不二師伯獨得王重陽祖師親授鎮派寶劍,劍法自是了得。想到這裏,徑直下山向東峰而去。
其時月色如水,不遠處山峰燈火明滅。王征緩緩而行,四下並無人影,《逍遙遊》浮現於腦海:“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呼吸之間王征振衣而起,或借山勢,或借風勢,或踏樹梢,或點岩角,影影綽綽,若隱若現。起落之間,東峰山頂在望,眼前迴廊曲折,樓閣層疊。
東峰既是龍門派掌門重地,也因住着馬鈺和孫不二這對道侶夫妻,比起其他幾峰來,房屋亭閣倒顯得多一些。王征剛在一處院落外悄然定住身形,耳中便聞得一縷細細的幽咽之聲,側耳聽去卻是:
一霎時把前情俱已昧盡,
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
原來你在這裏!天竺山落梅嶺唱程派京劇的小青衣在這裏!王征如遭五雷轟頂,激動得渾身顫抖。
這兩句程派唱腔最是曲折婉轉,唱起來惜字如金,王征卻也熟悉,光最後的那個“襟”字,拖拖咽咽,要半盞茶的功夫才能唱得完。
王征定了定心神,一閃便已立定在一處雕窗之下,此時一陣無比轉折的“唉唉唉”之聲已停,歌聲暫歇。王征剛要伸手敲窗,窗戶卻無聲自開。
但見雕窗之前,一個少女身形纖長,面如星月,一襲道袍似雪,烏髮如緞,蛾眉淡掃,眼角隱有淚痕,燭光下烏溜溜的黑眼珠定定的看着王征......
“是你,”
少女說道,然後又問:
“你是?”
這兩句話突如其來,莫明其妙,王征卻似乎明白過來,腦海有如一道閃電閃過。
“嗯,我…是。”
王徵答道,有些不確定,有些猶疑。然後王征問:
“那天你沒有走遠?你聽到了?”
少女輕輕點頭,低低問道:
“你哪裏學的?”
王征沉默…..心念電轉,有些為難,這可如何回答?萬一她不是呢?
見王征左右為難,怔怔地瞧着自己,似要瞧出水來,少女也不以為忤,曼聲再問,問的卻是:
“你從哪裏來?!”
王征眼中光芒一閃,少女瞧得分明,眼中也是星光乍現,面現激動之色,說道:
“你真是?”
王征此次不再猶疑,堅定地說:
“嗯!我真是!”
少女聽了,突然滿臉驚喜,璨然一笑,整個人便如山花爛漫,猛然開放,王征感到眼前突然明亮起來。
只見少女猛的一轉身,輕輕吹滅燭火,閃了一閃,已從窗口躍出,在王征耳邊說:
“跟我走!”
拉起王征的手,徑朝山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