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七步斷腸人
我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亂轉時，那聲音再次傳來：“閉上眼睛，轉過身，向前走七步你就會看到我，記住，七步沒走完之前不要睜開眼，否則……”否則什麼？他沒說，我也不敢腦補，畢竟身後那橫卷而來的鬼東西，已經足夠讓我害怕的了。
我閉上眼睛，踏出第一步，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長君，怎麼了，睡不着嗎？快睡吧！明天還要去你師父那學劍呢！”這是母親的聲音，準確的說應該是慕容婉兒。
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在這裏？我眼睛一熱，鼻子酸酸的，好想睜開眼睛。可一想到那人說過不能睜開眼，再說婉兒早已死去多年，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裏呢？所以這一定是幻境。
我懷着沉重的心情邁出第二步，耳邊傳來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爺爺……”
“長君、小迪快走！”
這是秋爺爺和秋迪的聲音，那天，我隨身攜帶的九陰訣被羽族人發現，秋爺爺為掩護我們逃走被常飛鳳手下的人殺死。此時他們的音容笑貌就在我耳畔，我只要睜開眼就能看到他們，秋爺爺多麼慈祥和藹的一個老頑童，他說的書，書里的故事伴隨我走過一整個快樂的童年，我真的好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可是我不能。
此時我雙眼已經潮濕，我懷着更沉重的心情邁出第三步。忽然一股葯香撲鼻而來，這氣味我再熟悉不過了，我猜這裏一定是百葯谷了，我聽到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你醒了？”
“誰？”
“救你命的人。”
這是景楓和我的對話，初見他時他還有些高冷，一看就不是好人，可在後來的相處中，我才發現他這人刀子嘴豆腐心，內心似火，是個很難得的才貌俱佳的良善之人。
我不自覺的勾唇一笑，抬起腳邁出第四步。桃花園內，花瓣隨風亂舞，我似乎真的感覺有桃花落在我肩上，我伸手去取，卻什麼也沒有。
“師父？”
宇文樺就站在桃花開得最張揚恣肆的那棵桃樹下向我招手，這幅畫面應該是宇文樺離開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盼他回來。
“師父，真的是你嗎？”
“是我。”他溫柔的笑着，笑得那麼真實，我向他伸出手，他的身影卻漸漸消失在桃樹下。
“不要啊！師父……”我大聲哭喊着，卻動不了身子，絕望之情愈發濃厚。
淚水滑落，我抬腳邁出第五步。還是那個桃花園，我躺在宇文樺懷裏，胸膛處是個大窟窿，就在不久前，我為闌月擋下雲澤的攻勢，闌月卻從後面偷襲我，生生捏碎了我體內的塵珠，那顆塵珠是我的心臟。
“師父，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會的，長君是天選之女，怎麼會死？”
他的淚低落在我臉上，灼得令人心痛，我的師父原來也是這般脆弱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三千花瓣圍繞在我周圍，我終究還是在這花雨里沉沉睡去。
“長君！”夢裏傳來宇文樺沉痛的呼喚，我又想睜開眼睛看一眼我那白衣飄飄的公子，他傷心的樣子一定讓月光為之動容吧！
接下來就是第六步了，還有什麼招都使出來吧！左右不過是幻境，我一點也不怕。是的，我一點也不怕，可這每一步走來都有種錐心的疼痛，我感覺心裏彷彿開了一道口子，久久難以癒合。
我麻木的邁出第六步，四周忽然陷入一片喧雜中，這是南域天的大殿上，今日是南域大殿下與北域小公主成婚的日子。
我忽覺頭腦有些暈眩，前面走的五步，我雖知那些畫面都是我曾經發生過的，但我始終不記得，只是跟着“劇中人”的感情變化而變化，可是這一步卻是發生在我重生后的不久前，宇文樺抱着姬如碧回到了九重天，原來他真的是要與她成婚啊！
“拜天神！”
“拜雙親！”
“夫妻對拜！”
“禮成！”
月老扯着嗓子指揮着成婚儀式上的各中細節，我只能靜靜的聽着，不能也不敢睜開眼。想來他二人成婚就在前幾天吧！看來我當真與他有緣無分，罷了罷了，我冷笑着邁出第七步。
第七步走出，耳畔沒有任何聲響，正當我以為七步已經順利過了，準備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道冰涼的手指劃過我臉頰，那人道：“此時睜眼，為時過早。”
話音剛落，就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人向我走來，而且不是一個人。
第一個人走來，離我很近，幾乎呼吸可聞，我強忍着睜開眼睛的念頭，靜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長君，我是母親啊！你怎麼也不睜開眼看看我？”我頭皮一陣發麻，這真是她的聲音，她就站在我面前，只要我一睜眼便能看到她，這麼近的距離啊！我與她只隔着一層眼皮啊！天知道這麼多年來我有多想見她一面。
忽然間，人越來越多。
“長君，我是小迪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還有爺爺也在。”
“長君，我是景楓啊！你不是到這上清天來找我的嗎？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把眼睛睜開。”
“長君，我想聽你在叫我一聲師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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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夠了！”越來越多的聲音將我淹沒，我頭疼欲裂，仰天大叫，我瘋了一樣朝四周揮出手一通亂砸，卻什麼也沒有砸到。
我憤怒的道：“滾，全都滾，我不是蕭長君，我不是，我叫楚千虞，我是第十九代女媧後人！”
驀地，所有聲音在一瞬間消失了，我在空中狂亂擺動的手，被人輕輕握住，那人將我一帶我便撞入一個結實的胸膛。
這七步如此漫長，我彷彿走了千年萬年，只覺得疲憊不堪，身心備受煎熬。
“好了，你可以睜開眼了。”我感覺到他的胸膛有輕微的起伏，是他在說話，他的聲音富有磁性。
就是這個人了，就是他在裝神弄鬼，我猛的睜開眼，袖中飛出一條赤練蛇，它三角的頭，“噝噝”的吐着蛇信朝眼前這人咬去。
只見他緩緩側身，捏住了赤練的七寸，我頗感驚訝，赤練攻勢奇快，而他的身形明明很慢，卻能輕易捉住它，這是什麼變態術法呀！
他捏着赤練的七寸，緩緩轉過身，我終於得以見到他全貌了。
此人一襲黑白相間的蟒紋袍，一頭白髮隨意披散着，然那張臉卻是個青年男子的模樣。
鼻翼微窄，鼻樑直挺，薄唇，星目，眉卻並非尋常俊秀男子的劍眉，他的眉比女子要濃密細長得多，也不是柳眉，說不上名字，卻出奇的好看，雙眉斜斜飛入兩鬢，有一種妖艷的美，這是一個比景楓還要稜角分明，比宇文樺還要俊雅清秀的美男子。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在他長那麼好看的份上，先前的怒火我姑且消了一半。
“你這女娃，我救了你，你反倒放蛇咬我，我真是很傷心吶！”他說這話時，眉間一蹙，風情萬種。
我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道：“你救我？剛才那些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讓我走那七步？”
他將赤練蛇還給了我，我伸出袖子讓它鑽了進去，他道：“你若不走那七步，又怎能見到我？你若不走那七步，上清天可是又多了一條人命債啊！”
我聽得雲裏霧裏的，皺眉道：“什麼意思？”
他唇角一勾，露出幾許玩味的笑，道：“意思嘛…這意思說來話長了，來來來，先做個自我介紹，其他的慢慢說，不急不急。”
“在下楚千虞，凡界九州第十九代女媧後人。”我拱手，先介紹。
他也學着我的樣子，拱手道：“在下水木梵音，上清天太清帝君座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