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肥料
原本棕褐的拐杖鍍上一層暗紅,像血的顏色,又像它喝飽了人血。
王定總覺得,它有生命。
果然,杖上的綠芽迅速生長,居然還開出一朵粉嫩的小花。
木婆婆這才慢悠悠將拐杖抽回。
那人立刻倒地、氣息全無,看上去就像風乾了數十年的乾屍,甚至連頭髮都白了。
就連王定這樣的門外漢,也能看出木婆婆一定用上了邪法,將這人的生命力悉數抽取,一滴不剩。他下意識咽了下口水。
咕嚕,聲音有點大。
木婆婆看他一眼,指了指地上的女人:“把她扶好。”
然後如法炮製。
女人方才見着同伴的慘狀,已經兩眼一閉昏迷過去,倒省了死前的諸多痛苦。
很快地,拐杖上開出了第二朵小花。
木婆婆隨意一指地上兩人:“處理掉。現在,它們的養分比黃沙還不如。”
等王定將兩具屍體拋遠再返回,木婆婆已經走到葯田正中央,然後舉起拐杖,用力扎在土壤當中。
吸蘊在木杖紋理之中的暗紅往下游移,通過杖尖傳遞到土壤之中。
杖下的土地很快變紅,但顏色很淺。
緊接着,淡淡的水霧從土壤里散逸出來,飄蕩在整片葯田上空。
王定這才明白,空氣中的桃粉霧氣,原來是這樣形成的!
經此施為,那霧更加綺麗朦朧,將河水與田野都罩在一片粉紅夢境之中,這應是懷###春少女最喜歡的顏色。可它的來源,竟是這樣可怖不堪!
霧氣翻滾,地上光禿禿的一畦頃刻間冒出了嫩生生的小芽。
就這麼一轉眼的功夫,木婆婆先前播下的草藥種子就生根破土了。
王定看得有些恍惚,原來她是將人類血肉之中的精華當作肥料,釋給這片葯田。難怪木婆婆手裏的藥材齊全、年份又足,他認出田裏有種草藥名作蛛形草,原本應該生長在天寒地凍的峭壁之間,難以採摘,價格也因此居高不下。但在木婆婆的葯田裏,它們竟像大白菜一樣排列於方寸之間,井然有序。
凡此種種,都令他對這個古怪的老女人起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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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顧率精銳趕到毒牙山外圍時,平谷縣的官軍已經候在這裏。見到大頭兵後背衣衫濕掉一大片,他就知道官兵也才抵達不久。
“人呢?”
不等縣尉開口,沈顧的心腹上前稟報:“大人,目標進入毒牙山,有專人跟進。”他們留在這裏等着沈顧。
“走。”他一點時間也不想浪費。
路上,心腹向他通報了更多情況:“那男孩曾經赤手搶下黃家小姐黃怡盈的金鎖,青戌嗅過上面的氣味,確認他曾經圍着黃宅外牆走過幾個來回。”青戌是一頭犬妖,嗅覺比普通同類出色十倍不止,“東城門後方的飲馬人確認,他曾把座騎寄在那裏,不到一刻鐘又趕回來,上馬飛奔出城。為了阻攔追兵,他還往街市中間撒了幾次銅錢。”
沈顧沉吟:“也即是說,他已在平谷縣裏呆上一整天,直到離開前才去搶劫黃怡盈的金鎖?”
“正是。”
“他能往街心撒錢,說明他頭腦清楚,並沒有發瘋。”沈顧沉着臉,不太開心。這小鬼從前在黟城只是個乞丐,還是啞巴,怎麼越來越能作妖?“查清楚他在黃家外頭做什麼沒有?”
心腹搖頭。
小乞丐的行為,看上去很像江洋大盜在劫富之前踩盤子。隨後的行徑也證明,他的確出手搶劫了。但沈顧知道,真相沒有這麼簡單。
黃家有什麼東西,值得這個逃亡在外的小子冒着曝露身份的危險也要覬覦?
“還有什麼線索?”
“昨日傍晚,他還去過平谷縣的春暉藥行。”
這答案出乎沈顧意料:“他受了傷?”
“藥行的夥計說,不像。但他給出一張方子想抓藥,上面羅列各種珍稀名貴藥物。”心腹又補充一句,“價值近百兩,他這樣的乞丐根本買不起,所以就走了。”
“這家春暉藥行,包括平谷縣其他藥行,今天可曾丟失藥材?”買不起就可能下手偷,那小乞丐還是個慣偷呢。
“至今還未到藥行報失。”
沈顧另尋了重點:“藥方呢?給我看看。”
心腹遞過一張紙:“那夥計記不全,紙上只寫下不到一半。有數味藥物大補又對沖,份量又猛,真吃下肚就成虎狼之葯,治不好病,反而要命。”
真想害人可以買葯制毒,何必花費重金整得這麼麻煩?
沈顧皺緊的眉頭半天都松不開。心腹又遞上一條:“並且,那小乞丐並非獨自一人前去藥行。”
安撫使大人精神一振:“什麼?”好極,這是同夥露面了嗎?
“我們查上春暉藥行時,那夥計並沒將這小乞丐和通緝犯想在一起,只因昨晚他和一個漂亮的紅衣女子同進藥行,並且問答都由女子完成,男童全程默不吱聲。”
沈顧眼中光芒閃動:“你喚他去繪像了?”能多一條線索就是好事。
“去了。但他反覆說她有天人之貌,這輩子從未見過那麼好看的女人。可真要他描繪鼻子眼睛什麼形狀,他卻又說不出來。”
沈顧罵了一聲:“廢物!”這種小地方的藥行夥計能有什麼見識?隨便哪一位京都的貴女露面,對他來說都是“天人”了吧?這話本身沒有參考意義。
“這兩人還曾入住黃宅西牆外側、三條街外的鳳來驛館。掌柜的也證實,曾有美人帶男童入住。但她話不多,交過錢又是直接上樓,掌柜也記不清她的樣貌。”
他的口供,和藥行夥計竟然出奇地一致。
他們都記不清、說不出她的具體模樣。
美人?這天下美人何其多,要讓他從何查起?沈顧犯了難,但他很快又想到,今日男孩是一人騎馬離城,這個紅衣美人卻不見蹤影。
她會不會還留在縣城、來不及離去?
想到這裏,他立刻傳令下去:“着平谷縣官署嚴查,務必將她找出。”
現在眾人所走的還是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