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曉-渟卿結局

第161章 161曉-渟卿結局

第161章161曉-渟卿結局

溫渟知道,溫慕卿是溫淵的軟肋,如果沒有溫慕卿,溫淵很有可能會脫離溫家,甚至甘願被溫家宗祠除名,成為獨立個體。

這也是老爺子默許他和溫慕卿親近的緣故,溫渟可以成為溫思儉和溫淵之間的系帶,替溫思儉向溫淵傳達示好的訊號。

可是當溫慕卿成為一件殘次品后,她便被溫思儉毫不猶豫地拋棄了。

誰都不知道,當年的溫思儉掩藏了一個巨大的秘密,這個殺手鐧毫無破綻,足以擊潰滿心防備的溫淵。

那就是程澈。

溫淵和一個女大學生的私生子。

溫思儉一手遮天,將那個女孩藏了許多年。直到溫慕卿失去她在溫家的價值后,溫思儉才向溫淵亮出了他的底牌。

溫思儉說有辦法醫治溫慕卿的病,卻故弄玄虛勸溫淵道“子不同父斗”。

溫渟第一次見溫淵低聲下氣地懇求老爺子,甚至伏跪在老者的拐杖旁,僵直的背脊緩緩彎下,直到他以一種匍匐的姿態被溫思儉踐踏。為了他的女兒,溫淵的自尊和好勝心像一座堅持了十多年的崗石拱橋,一磚磚崩塌稀碎,最後沉入河中,湮滅得毫無痕迹。

溫思儉告訴溫淵,程澈——他和陳清的女兒,可以成為溫慕卿的葯。

可惜,溫慕卿的病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而她也不願意打擾程澈的生活,只是默默關心和自己擁有一半相同血脈的小女孩。

那晚在餐桌上,溫渟問她,為什麼不和程澈相見。

溫慕卿依舊不理他,留他一人低聲嘟囔。直到白姨看不下去了,出聲制止他繼續問下去。

“膽小鬼。”溫渟評價她。

溫慕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中是呼之欲出的憤懣,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索性抓起餐桌上裝着滾水的玻璃水杯往溫渟的方向砸。

她並未真正瞄準他,卻把人嚇住了。

玻璃水杯裂開,滾燙的水濺灑一地,又慢慢涼了溫度。

“我錯了,”溫渟抓住溫慕卿的手,看她有無受傷,補充道,“你可以砸我,但你不要生氣。”

溫慕卿轉頭,注視着溫渟,他小心翼翼檢查她的手。明明被威脅的是他,被發泄的對象是他,差點要受傷的是他,他怎麼能,怎麼能一點都不和她計較。

白姨也被這兩人的行為反差震懾住了,往日溫和貼心的六小姐變得喜怒無常,放蕩桀驁的溫渟卻便得無微不至。

兩人的內芯彷彿交換了似的。

溫慕卿靜靜地看了白姨一眼,白姨頷首,離開餐廳,將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那一晚風很大,吹得窗戶簌簌作響,溫渟聽見她的單薄而脆弱的聲音響起,像一層薄薄的紙隨風飄起,只要輕易一戳,就能破碎成乾裂的形狀。

溫慕卿倏然開口,告訴他,她曾經對程澈的母親做過不好的事情。

那是她心裏的一個結。

溫渟抬眸,目光恍然一亮,認真聽她說話。這是她發病以來第一次和他真心開口。

“程澈的母親,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溫婉聰慧,她一定不會與你計較。你相信我,她一定很喜歡你,她不會怪你,她會知道你是被人蒙蔽了,所以才口不擇言對她說出那些話。”溫渟安慰她。

溫慕卿沒有回應他,轉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

短暫的沉默之後,溫渟取出白姨早已備好的羊毛毯子,半跪在她身前,手法嫻熟將柔軟的毯子鋪在她的膝蓋上。他彷彿已經觀察白姨許久,鋪毯的動作才能模仿得那樣一致,他知道毯子須得沿着對角線一折,還要將兩角往她的膝蓋窩裏攏一攏,才能使她的雙腿保暖,減少着涼的概率,畢竟她的身體已經像是破舊的殘垣,只要一次普通的感冒,就能置她於死地。

那一瞬間,溫慕卿忽然覺得鼻頭一酸。

她看着溫渟額前微亂的短碎發,慢慢地,俯身抱住他,像被特意慢放的動作,最後定格在她擁住他。

她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中藥味。

溫渟的身體像被人點了穴似的定住,原本的笑容僵在臉上,四肢變得無措,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回抱她也不是,推開她更不是。

他聽到她在耳邊說:“謝謝你,對不起,還有……”我喜歡你。

她及時閉上了嘴,將剩餘四個字咽下。

溫慕卿知道,她再也不會遇到像溫渟這樣的男生了,那個騎在馬背上肆意奔馳的他,那個在舞台下神采奕奕的他,那個在球場上閃爍發光的他……

她的人生像一條有始有終的線段,而溫渟的人生是一條擁有無限可能的延長線,他們會在某一點相交,然後越走越遠,在不久的某個時間點,她會在特定的終點停下,線段的痕迹會消亡殆盡,而溫渟還會走很久,擁有屬於他自己的風景。

溫慕卿的心裏突然有一絲悸動,她好想在溫渟的人生當中留下一段屬於她的痕迹,哪怕是遍體鱗傷,撞得頭破血流。

“你……想和我談戀愛嗎?”溫慕卿輕輕開口問他。

溫渟再一次僵住,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停下了流淌的動作,又再瞬間崩騰起來,拼盡全力往他的心臟衝刺而去。

於是在那個冬天,他們隱秘地成為了一對戀人。

溫慕卿絕口不提喜歡和愛,溫渟也當這一段感情只是為了滿足她最後的願望。

少年時期的愛意,一旦萌發,在點點滴滴柔情的澆灌下,逐漸長成了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

他們會在屋頂上共享一串白色耳機線,會在落日黃昏的海灘上赤腳行走,會在黑暗的電影院裏緊緊牽手,會在沒有開燈的幽暗屋子裏接吻。

這個世界不再像溫渟以前認為得那樣枯燥刻板,當溫慕卿闖入他的世界時,連夏天的嘈雜蟬鳴都有了意義,連看冬日落雪都是一段美妙的體驗。

可惜甜蜜的回憶在第二年的初秋戛然而止。

在某個光影斑駁的黃昏,溫渟看見她在房間裏,門半掩着,露出輪椅一角。

她對白姨說:“只要我對他夠好,他對我有足夠依戀,在我離開以後,他便會對程澈好,他會把對我的愧疚轉接到程澈身上,你說對吧,白姨。”

明明是溫度不低的十月,溫渟卻覺得周身是刺骨的寒冷。他停下推開門的手,慢慢往後退,最後悄無聲息地離開,卻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掉下眼淚。

他本想衝進去和她對峙,但他卻下意識地擔憂她的身體,於是他選擇逃避。

溫渟始終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經向她剖開了赤子之心,她卻利用他,將他的愛化作手上的籌碼,賜他萬丈深淵。

溫渟沒有看到,五分鐘后,溫思儉的身影出現在門后。

屋子裏沒有白姨,只有坐在輪椅上的溫慕卿,溫思儉用一種荒唐的眼神睥睨她,低聲對她道:“你不該耽誤他的。”

溫慕卿掀起眼,眸底閃過一絲悲哀,她靜靜地看着溫思儉,倔強的表情與當初的溫淵如出一轍。

當溫思儉覺得自己身為長輩的尊嚴被冒犯,他一如既往地選擇用最下作的手段擊潰溫慕卿的心防,他沉着一張臉,緩緩開口:“你不會忘記溫峙曾經對你做過什麼事情吧,在這個家裏,你只是個寄生者,就連你引以為傲的父親也拯救不了你,你要接受這個事實,做個聰明人。”

溫思儉走後,溫慕卿一直在房間裏坐着,她看着夜幕降臨,看着窗外雨淋漓,感受着空氣里潮濕的水汽撲面而來,咸濕的泥土味道排山倒海般向她襲來,終於將她擊垮了。

入院前,溫慕卿接到溫渟的消息,他說他要回去上學了,不能再陪她。

她只回了六個字:好啊,祝你一切順利。

賭氣的男孩看見這不痛不癢這短短的一行字,氣得把手機摔了。

半個月後,溫淵按照溫慕卿的意見,把她轉去了滎城的醫院。

溫渟始終找不到溫慕卿的蹤跡,她消失得無影無蹤。溫渟這才發現,在他們相互依偎的那段日子裏,她沒有留下一張照片,沒有一封寫下情字的紙,就像乾涸的水露,不過一會兒就沒了痕迹。

溫渟最後一次見到溫慕卿,是在一個潮濕的夜晚。她躺在病床上,比上一次見面還要瘦上許多。溫渟甫一見到她就後悔了,他不應該與她置氣,哪怕她想讓自己成為擊向溫思儉的一把刀,或是護住程澈的一道牆,他都心甘情願,他只求她活得再長一些,能陪着他更久一些。

他的眼神微有澀意,卻一秒也不肯眨眼,他恐懼、懷疑在某個瞬間,溫慕卿會像蕭敗的桔梗花瓣一樣飄走,隨着風淪陷在泥土裏。

溫慕卿對他說:“你終於還是上了我的當。”

溫渟不再辨別她口中的“上當”是什麼意思,只是固執地喚醒她的知覺。

“我要怎麼才能留住你,怎麼留住你?拜託你告訴我,告訴我好不好……”他懇求她。

溫慕卿笑着搖頭,似乎在笑他太幼稚。

“你多騙騙我,再和我多重複幾遍,你是真心喜歡我的。”溫渟握着她的手,語無倫次地讓她重複。

溫慕卿強撐着精神:“我確實是真心喜歡你的。”

本是絕口不提的秘密,她卻重複了三遍,看見溫渟強裝滿意的表情,才昏沉地閉上眼。

溫慕卿終於等到見到程澈的那一刻,她聽見程澈喊了一聲姐姐,心便安定下來了。

她對着程澈,又或者是對着躲在角落裏的溫渟說道:“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溫渟收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她的囑託,她在暗暗拜託他,請一定要好好保護她的妹妹。

他心痛得窒息,嫉妒得發昏,恨不得衝上去將溫慕卿搖醒,質問她,難道她沒有其他話要和自己說嗎。此刻的溫渟,像一隻搖尾乞憐的求愛小狗,但他的主人已經虛弱到無法開口,只能一味地用眼神回應他。

溫渟還未來得及和溫慕卿告別時,忽然衝上來的醫護人員打碎了病房裏的安靜。

溫慕卿積攢了許久的艾司唑侖終於起了效果,世界漸漸變得渾濁,她的意識也陷入了沉睡的海底,她就此和人世間的悲傷憂愁斬斷了聯繫,真正成為了自由的靈魂。

溫渟又成為了一個人。

他重新變得跋扈囂張,像沒遇到溫慕卿之前那樣離經叛道,但他少了一絲意氣風發,有時會像個垂暮的年輕人,在溫家是個奇怪又特殊的存在。

溫思儉讓他接手生意,他搞得一塌糊塗,被人稱作敗家玩意。

溫思儉讓他與適齡的千金接觸,他便流連花叢,生出一堆鴛鴦債。

他無聲地與溫思儉對抗,光鮮絢爛的外表下,承載着他分崩離析的靈魂。

所有人都以為他忘了溫慕卿,卻沒人知道,每年她的忌日,他都會手捧一束最新鮮的桔梗花,送給最遙遠的她。

每一年不曾間斷,每一刻不曾忘卻。

溫渟不知道,溫慕卿在生命的最後一秒,在心底祝福他——

“我相信,在某年某月某日,終究會有人再次真心愛上你支離破碎的靈魂。

這是我對你最後的祈願,一定會有人替我為你書寫圓滿的結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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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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