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畫可以是收到的、在拍賣行買到的,甚至私下跟別人買的,但不管怎樣,我們找的也只是每年都有在買畫的人而已啊,那用上面那三種管道得到畫的話,就查不出來了吧?」
夏光時那雙空洞的眼神慢慢恢復生氣,他拉回理智思考這番推論,「若真是這樣,要找到更是難如登天。」
「不,未必如此。」
孟白夜這陣子其實經常在想,兇手除了是個有收藏欲的人之外,還有可能是憎恨家庭幸福美滿的人,也就是太過孤獨寂寞的人,所以才會以那種可怕的方式去摧毀一個家庭,最重要的是──兇手喜歡她的畫。
雖然她只要一這樣想就會覺得很噁心,但如果不是因為喜歡她的畫,也不會特地做那樣的事──把她的畫跟屍體擺在一起,這就像小孩把喜歡的玩具全都放在一起是一樣的意思。
「你說的這點我有想過,但那又如何?」
「我們,再去一個地方看看吧?」
「你的意思是在你去某些地方確定完之前,不會告訴我你現在的想法了?」
「沒錯。」怎麼能隨便亂懷疑別人呢?
夏光時忍不住嘆口氣,用力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啊,是不是柯南看太多了啊,我們現在是真的在辦案,而且我才是警察好嗎?有什麼想法就現在、馬上的告訴我。」
「不要。」即使她頭髮被他揉得一團亂,她還是面無表情的堅定着自己的立場。
最後,看他被她氣得重新打起精神來后,嘴角偷偷的微揚。
能打起精神真是,太好了。
每次他露出那種絕望時,她真的好怕,他會一直待在那裏,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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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想過,會有這種狀況。
這種瞎忙了老半天最後是一場空的情況,他又不是沒經歷過。
但他沒料到自己會失望到這麼失態,失去了他該有的冷靜與判斷力,就這樣被孟白夜引着路往另一個地址出發。
當地點愈來愈接近時,他也從疑惑中慢慢找到答案,很多不明顯的關聯,全都一點點的接上了。
老舊的屋子、安靜的巷弄,這裏看起來再平凡不過,但是只要把地域跟人際關係牽起來,一切就說得通了,唯一說不通的就只剩下──這個人怎麼有這麼多錢去從其他管道買畫了。
他墊起腳尖從圍牆中望了一眼,「沒人。」
孟白夜還以為他又會翻牆進入,但他卻冷靜的拿出一支黑色髮夾,稍微轉了轉門鎖就開了。
「你在外面等吧。」
「不。」
「真是不聽話。」雖然說是這麼說,但他也沒真的不高興,或許已經習慣她的失控了,也或許,他很需要此刻有人跟着他。
小心翼翼的闖入這間屋子,明明是接近傍晚的時間,但裏頭卻沒人在,好像知道他們會來,故意閃躲似的。
「擅闖民宅找的證據,不會成為證據吧?」
「是不會。」
她沒再問他為什麼,他現在只是需要一個答案而已,而這間屋子的主人,就是最接近答案的人。
東翻西找了一會,這屋子裏擺放的東西都太普通,連孟白夜的畫,也只有一幅。這裏甚至連二樓都沒有,除了兩間房間之外,就剩下一間小倉庫,裏頭堆滿着雜物。
「你知道不留證據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嗎?不是把證據丟到荒山野外,而是藏在自己家裏。」
為了不被主人發現有人入侵,他們無法開燈,只能靠着小手電筒照着。
在翻找倉庫的時候,孟白夜除了幫忙打燈,也很努力的在幫忙看着,只是她一直覺得這間屋子有某種違和感,明明屋子四處都有着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不管是堆滿雜物的倉庫,還是客廳中喝了一半的茶水,但就是少了那麼點人氣。
「咳咳咳!」過多的灰塵讓夏光時咳了起來。
「我來吧。」
「不,我……我想親自找到。」他忍着氣管的不舒服,一箱檢查過一箱,最後整個倉庫都找完了,還是一無所獲。
孟白夜又察覺一點奇怪的地方,這個時間,屋主不回家煮飯吃,難道還在外面遊盪?這已經不像巧合了,真的很像早早知道他們會來,故意留着空屋等他們。
搜完了倉庫,夏光時又去主卧打開衣櫃亂翻亂找,他急了,不懂為什麼已經找到這種程度,還是什麼線索都沒有!
「夏光時,冷靜,冷靜。」孟白夜的聲音從後傳來,他慢慢的調整呼吸,調整到一半,忽然從衣櫃的角落抽一頂黑色的棒球帽,然後臉色開始漸漸發白。
「這、這是我姊的帽子……」
「那個帽子那麼普通,應該誰都有啊。」
他搖頭,將帽子翻到帽沿處綉了一個『昕』字,「我家每個人都有一頂,我媽還特地在裏面綉了名字,說這是……」
『家族帽?那是什麼鬼東西。』
『阿時,你們校慶都可以做班服了,為什麼家人不能有家族帽?』
『……』
『媽,你也只是隨便買個現成的帽子而已啊。』
『昕昕,你做姐姐要有榜樣啊,還跟着一起反對。』
最後,他們拗不過媽媽,只好說好,只有家族旅遊的時候才戴。
──「哎呀,終於找到啦,你們找得太久,我都快等得不耐煩了。」話落,那人打開了電燈,笑看着臉色僵硬的兩人。
夏光時反射的將孟白夜護在身後,冷峻的目光瞪着眼前看起來和藹的中年人──陶年盛。
最讓夏光時感到警戒的是,在剛剛之前,他都沒聽見腳步聲,就像陶年盛是憑空出現在那一樣。
「別那麼緊張,不過就是一頂帽子而已,被你們找到也無傷大雅,我當然也不會說警察擅闖民宅之類。辛苦了,回去吧。」陶年盛呵呵的笑着,但只要仔細看,他的眼神根本沒在笑。
「你為什麼有我姊的帽子?」
「哪有為什麼?撿到的啊。」
「在哪撿的?」
「我忘了。」
「……」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了,這個人絕對跟命案脫不了關係,那諷刺的笑容,那逍遙法外也耐他不了的餘裕,都在在告訴着夏光時,自己有多不自量力。
「你那麼喜歡,帶回去好了?」陶年盛擺出了送客的姿態。
夏光時拉着孟白夜慢慢走出去,把她帶到門口時,她忽然看見一雙決絕的眼神,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反鎖在外!
「夏光時!不要!」
對不起。
他知道她一直想阻止自己,但是……
陶年盛很驚訝這個小子竟然敢再回頭,他冷靜的在沙發椅上坐下,居高臨下的看着夏光時。
「還有事?」
夏光時用力揪住他的衣領,「少裝蒜了!是誰?是誰包庇你的!你憑什麼!」
陶年盛那張和藹的臉正慢慢的在崩解,最後扭曲成一張酷似惡魔的臉,「所以呢?你要殺了我嗎?廚房有刀,去拿吧。」
夏光時忽然鬆了手,退了幾步,從頭到尾陶年盛不躲也不閃,就好像他很希望他殺了他一樣。
殺了他,他也跟他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