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七年
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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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城市公安辦公樓里的人員來來往往,表情嚴肅。
偌大一棟裝潢簡約的灰白樓中,一間大辦公室內發出了一陣少有的嘈雜聲。
哄鬧之後,一個男人高聲說道:“行了啊,開玩笑適可而止!我回去了。”
劉從遠拍了拍張帆的肩膀看了一眼回到各自崗位的人笑道:“今天就麻煩你盯着他們了,我家公主的生辰,回去晚了她該生氣了。”
張帆點點頭將一袋裝了雜七雜八小禮物的膠袋遞給劉從遠說:“這是大家的一點兒心意,您就拿着吧。”
劉從遠猶豫了會兒接過膠袋:“別把孩子給慣壞了,下不為例。”
張帆莞爾。
劉從遠向著幾人道別後出門下樓。
現在已經晚上八點多了,他看了辦公大樓玻璃門外不大不小的雨,從一旁的公用傘架上抽出一把傘跟看門的人說了聲后匆匆離去。
雨下得不大,將街道兩旁路燈昏黃的光拉得有些模糊。
可能是下雨的緣故,街道上沒什麼人。
等到綠燈亮起的時候,劉從遠穿過馬路去了對面的公交車站。今天他沒有開車。
要等的48路公交來了,他將那個膠袋在胸前捂了捂,避過了旁邊人的碰撞,然後不快不慢的上車。
今天女兒應該被自己的媽媽帶着玩得很高興吧?她會不會又嘟起嘴來說自己“不守時”?她會不會和媽媽一起坐在飯桌前守着蛋糕等着自己?
劉從遠有些忐忑,因為工作的緣故,這是他第三次給自己的寶貝過生日。
望着窗外夜色下的景緻不斷劃過,劉從遠想要回家的心思更強了——歸心似箭。
他想要在女兒八歲生日的時候好好端詳她,想跟她好好的說說話,想要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和和美美、不慌不急的吃一頓飯。
今天,自己的妻子會準備些什麼好吃的?
光是想到這兒,劉從遠的嘴角就開始不由的挑起。
短短的路程如同翻山越嶺的煎熬,終於到了離家不遠的車站后,他迫不及待的第一個跳下了車,然後向著不遠處小區內的萬家燈火中的一家快步走去。
他嚴肅的表情下含着溫柔的笑意與興奮,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他用門卡打開了單元門刷開了電梯,然後進入電梯又在裏面來回踱步。
……他終於到了家門口。
他掏出鑰匙去開門,然後發現鎖眼旋轉的位置已經被卡死;他馬上本能的向反方向轉了半圈,停住了。
沒鎖門嗎?
劉從遠皺了皺眉頭,妻子怎麼這麼大意?這種危險的事情一會兒一定要跟她再強調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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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推開了,裏面是亮堂堂的不寬闊也不狹小的走道;他反手將門關上,換了拖鞋往屋內走去。
然而,房門反叩的悶響聲並沒有換來女兒或是妻子的迎接。
“董梅?小寶?”男人不知怎的,前一刻還興奮激動的心,此刻在半空中凝結,逐漸沉了下來。
沒有人回應。
男人有些慌張,又喊了一聲,同時快速的走向飯廳。
飯廳沒有開燈,桌子上有一些輪廓不大分明的菜,中間是點了8根蠟燭的水果蛋糕;蛋糕一角的奶油凹陷了一個小小的缺口,一邊的餐盤裏是幾塊零散的雞骨頭。
那一看就是自己女兒“偷吃”留下的“證據”……但,他們人呢?
別在後腰的槍被人小心翼翼的抽出來,然後再被輕輕的上了膛;他們不會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所以他的心情從高峰跌到了谷底。
“小寶?”男人將心裏的不安強行壓了下來,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覺。
依舊沒人回應。
有人,闖進他的家了。
他屏息凝神的持槍搜索着每一個房間和每一個可能藏人的地方。
最終在櫥櫃裏看到了自己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妻子。
“怎麼回事?!小寶呢!”將妻子嘴上的膠布撕開,男人急促的問。
“小寶,小寶不見了?!”女人驚慌失措。
看着妻子慌張的眼神,他的心沉了下來。
他將妻子的手腳解開,妻子開始如同一隻蒼蠅似的在屋裏亂逛,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自己女兒的名字,一遍一遍的翻着家裏的各個角落,在一無所獲之後,最終嚎啕大哭。
男人懊惱而不知所措的呆立着,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都是你!都是你!”最終無處可去的怒火發到了自己丈夫的身上:“都是你做了警察,我的女兒才會被那些人綁架!都是你!!”
多年的從警生涯讓劉從遠尚有一絲清醒,他急忙問道:“你看到人了?”
妻子沒有回答他的話,開始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捶打男人的胸膛,彷彿那不是她發誓相守的愛人,而是殺害自己女兒的兇手。
男人最終被妻子連罵帶打的推出了家門。在對方狠狠的留下一句“女兒找不到就不要再回來了!”的話后被“碰!”的一聲關在門外。
鄰居們紛紛開門,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家從來都和和氣氣的一家人,內心有着各種各樣的不解與驚詫。
男人沒有理他們,沉着一張臉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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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她情緒失控,很多東西問不出來。後來我又去找過她幾次”劉從遠用有些顫抖的手將上一根快要燒到煙屁股的香煙按到煙灰缸里,又從煙盒裏抽出一根點燃:“她說她沒見到歹徒的臉。她從廚房出來后就被人打暈了。”
林旭嘆了口氣:“你們家,無論是單元門還是電梯都要刷卡。會是熟人或者是保安嗎?”
“不是,是個陌生人。小區的監控顯示是房主主動開的門……應該是我女兒。”男人有些煩躁的將吸了一半的煙狠狠壓在煙灰缸里,然後馬上又抽出一根點燃。
房間裏煙霧繚繞,熏得林旭有些睜不開眼睛。
“都是我。”劉從遠眼裏有了淚光卻固執的不肯落下,新的煙捲被猛地吸了只剩三分之二,他似乎連煙霧也忘記吐出,直接全部咽了下去。
“對方應該早就盯上我女兒了,他們一定早就騙取了孩子的信任……但我卻一直不知道!……不好意思……”劉從遠用手抹了一把臉,順帶的抹掉了奪眶而出無聲無息的淚水。
“沒關係,我了解您的心情。”林旭將紙巾盒推過去,眼睛離開了中年男人的臉,移向了面前的茶杯。“不是您的錯,您不可能24小時都看護着自己的孩子。”
“肇事現場的血衣,跟我當年中斷時候的線索一模一樣。”男人沉默了一會兒,不再緬懷悲痛,而是打算直奔主題——他知道,過去已經過去,再如何的傷春悲秋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