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噩夢
昏暗的室內。
沒有風，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生機。
周圍的空氣里瀰漫著一種潛藏的燥意，極度的不安分。不安分得猶如一隻在虎口前受驚的兔子，除了瑟瑟發抖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這是幾？”
恍惚的人影傳遞着恍惚的聲音。
“這是幾？”
恍惚的聲音如同層層疊疊的重影在耳邊回蕩。
“這是幾？”
聲音忽近忽遠飄渺而親切。
它帶着一種慈愛的語調，如同在哄一個初生的嬰兒，有些親切而柔和。
“乖孩子，告訴我，這是幾？”
溫和的聲音如同早晨的朝陽和晚間的水露，如此的無害而輕柔。那個不真切的聲音里有着一種小心翼翼的驚喜和如獲至寶的珍視。
然而，那到底是幾？
他看不清。
他死命的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使盡全身的氣力去看那個近在咫尺的人和那個人隱約豎立起來的指頭——他幾欲目眥盡裂。但仍然看不清。
他覺得，那個人的臉上……不，應該說是整個人都蒙了一張紙，又或是自己的眼睛蒙了一層什麼東西，阻礙了他的視線。
“孩子，能看見嗎？”
慈愛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想回答說他看不見；但開口之後不過是一陣咿咿呀呀毫無意義的音調。
什麼情況？自己是個嬰兒嗎？！
“孩子，伸出手來，伸出它們代替你的眼睛。”
溫和的聲音帶着某種隱約的失望。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他仍然看不清自己的手。
“摸摸看，孩子，這是幾？”
他朝着看不真切的迷霧裏摸索，然後他摸到了一個有些粗糙而柔軟的東西上，那似乎是人的皮膚。
那是幾？他想去探尋。
然而手及之處，平整得完全沒有絲毫起伏。
他好像摸到了一快麵餅，一塊立體的麵餅；然後他又摸到了支撐那個立體麵餅的圓柱體；同樣的觸感，應該出自同樣的材質。
那是什麼呢？他很奇怪，不由的向前湊去。
“感受到了嗎？”
和藹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他繼續向前湊去。
然而，正當他的眼睛湊到那張餅上的時候，他清晰的看見，餅的下方裂開了一道血紅的口子，他感覺到了一陣帶着溫熱的氣體從裏面散出，然後那個裂口溫和的吐露聲音：“來，告訴我，這是幾？”
…………
“啊！！”
寬大的床上，酣睡的人驚叫着猛然坐起，然後大口的喘着粗氣。
林旭在床上呆愣了會兒，像是驚魂未定；他對額間如小溪流一般涓涓流淌的汗水似乎毫無察覺，他的雙目發直，眼睛睜得很大。
過了片刻，等到男人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才感覺到了眼眶被扯得有點兒疼，當下趕忙用手揉了揉。
——無面人，又是那個無面人。
林旭下床打開窗子和卧房裏的燈，讓室內瀰漫的空調氣息稍微淡化，讓光明驅散夢裏的恐懼。
他抽了一張紙，摸了一把臉上的汗，但身上卻仍然感覺到了一種粘稠。
“所以……那是幾？”林旭喃喃自語，腦海中盤根錯節的都是夢裏的情形。
然而不過一會兒他又笑了起來——他怕是要被這個連日裏重複的夢境給魔化了吧！
望着外面一片大好的月光和月光下靜謐的草坪，他思索着；思索着自己是從何時起開始做這個夢的。
然而想來想去，自己居然記不起來了。或許是昨天？又或許是一個月前？
這種感覺令他很不舒服；他覺得這塊記憶，就像是被一塊橡皮擦不輕不重擦過的鉛筆印記，看得見但卻邊緣模糊不清。
站在窗前的林旭抱着胳膊雙眉緊蹙，對於這個莫名其妙重複性的夢境他表現得十分的手足無措和莫名其妙。
夢境，不過是大腦對日常現象所發出的一種稍有異變的映射現象；不論你的夢裏是否會有諸如遭人追殺或者自己跳樓，又或者是夢到別的什麼人，有着什麼離奇的事情發生；但那始終離不開你的生活圈和潛意識；它們只會在你的現實生活或者是你所見到的一切事物、內心所幻想的一切物實的基礎上進行演變，它們絕對不會空穴來風。
而且多次的一模一樣的重複夢境……這種事件所發生的幾率，也許足夠他買個彩票中上個千百來萬了吧。
林旭的手拿過杯子，杯子的邊沿在他的唇邊徘徊，但他卻沒有喝下一口水。
他不記得小時候有類似的場景發生，更不記得自己看過什麼類似的電影或者受過相關方面的誘導。
所以他為什麼會接連不斷的、一次又一次的做這麼個夢？難道他真的是個潛在的神經病？他是不是真的應該去看看？
想了一會兒，男人微微搖了搖頭，他不想再為這麼個沒有結果的事情糾纏不清；不知為什麼，他總是有些排斥那些所謂的心理諮詢，也對之嗤之以鼻。
他很正常，他告訴自己。
林旭慢慢的走到桌前，打開書桌上那盞小巧精美的枱燈。
他將水杯放下，從自己背包里拿出了一個筆記本；他將它翻開，裏面密密麻麻的記錄著最近他所查詢到的各種信息。
林旭打算用看筆記的方式將諸多煩惱拋之腦後。翻着筆記，他用筆在上面時而勾畫著什麼，時而又停下思索。
不過多時，他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空白紙，開始在上面圖畫。
牆上的鐘錶在寂靜的夜晚機械的走着，分針和時針顯得慵懶而沉重；開着的窗戶迎來了夜晚微涼的風，混着着室內的冷氣擰成了一股明顯的氣流。
當“嗒”的一聲，時針、分針在數字“Ⅳ”上重合，林旭猛然抬頭。
“原來……短短一個月內龍城就有那麼多‘猝死’發生？
不同程度和類別的猝死案件有五百多起，並且大多數的案件都集中在同一周？細數下來心臟猝死症和大腦猝死症總共就有四百多起；其它的還有諸如什麼肝臟腎臟急速衰弱而導致的死亡……”林旭看着自己整合出來的統計數據，鎖眉自語。
當筆尖劃到心臟猝死分類下的“冠心病”一行時，他的呼吸漸漸急促，內心有了一種顫動——一百多起？
細看了一下時間，沒錯了：2007年7月24日到2007年8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