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堅定的他
“抱歉,這不行。唐小姐既非您的直系血親,又非您的其他合法繼承人,要採用遺產轉繼承的話,唐小姐並不符合條件。”
“您可以選擇將您名下的不動產過戶給唐小姐。按常理,需要唐小姐與您一起簽訂書面合同贈與書後,才能生效。”岑律師說。
陳潛明白他既然能這麼開口說,那麼就代表他一定能夠不按常理辦。
果然,隨後‘但是’就接上了。
“但是也不是說不可以辦,只不過,將所有能轉的資產,包括現金儲備里的短期和長期有價證劵,全部無條件的轉入唐小姐的名下,您真的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陳潛回道。
“您確定?”
“我確定。”
“好,那您等我的電話,我會儘快請人評估您的資產。”
掛了電話后,陳潛倒在沙發上,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他非常非常的不確定,唯一確定的是,他不想放手。僅此而已。
所以自私就自私了吧,他希望她能陪在自己身邊,而他無以為報,能做的,好像只有這些。
蒼白的、冷冰冰的,回報。
陳潛自嘲的笑。
*
另一頭,唐朝顏和陳媽媽兩個人就近尋了家餐廳,卻都沒有什麼心思吃飯。
唐朝顏拿勺一下一下的兜着羹,就是彷彿忘了要往嘴裏送。
陳媽媽看了她一眼,“我會聯繫你的父母,將事情的進展告知與他們。無論小潛這一次有沒有事,他們都應該在第一時間知道。”
她話還沒說完,唐朝顏手上的動作就頓停,好似僵滯了一般,陳媽媽那麼精的人哪裏會看不出來她的不樂意?
“阿姨,能讓我自己去和他們說嗎?”唐朝顏猶豫了一下后問。
“不行。我去說,代表的是我們家的態度。和你去說,意義不一樣。”她不緊不慢的否定道。
平時再寬和,在碰到這種不能動搖的問題時,身為陳董的氣勢自然而然的就顯露出來了,凌厲而不容反駁。
唐朝顏不敢再多話,讓爸媽知道這件事,她心裏自然也會有擔心,但這個擔心比起陳潛的身體來說,卻不是她眼下最擔心的事情。
這天晚上她沒有在醫院久留,按陳媽媽的話說,她留在那也是東想西想,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第二天才是硬戰。而陳潛也不知怎的,人有點恍惚,她說要走時,他也順着她的意思一點頭,沒有留她。
臨走之時,唐朝顏忽然想起下班后和零露安然見面的這一個插曲,頓住了腳步。
遲疑了一下,她還是措詞謹慎的開口道:“有一件事,來醫院前,我見到了安然和零露,聽她們說,明天公司里可能會有針對你的風波。”
陳潛看起來有點驚訝,好像沒有料到她也會知道這件事,也好像是沒有料到安然和零露會找上她,但驚訝也就閃過一瞬,很快恢復了平靜,“沒事,我有數。”
很好,他沒有問她們為什麼找她,甚至是直接忽略了這點,不得不說讓唐朝顏心裏很舒服。她認真想了一想,如果陳潛問她:她們怎麼找你了?為難你了嗎?都不如他什麼都不問的全然不在意的這幅態度讓她更滿意。
至於明日的一場連他人都不在場的小戰役,唐朝顏從來也沒有太過擔憂。一是因為她信任陳潛的能力,二是因為如今恆盛的董事中,持股最多的幾位直到現在都始終沒出聲,原因會是什麼呢?唐朝顏不相信他們幾隻老狐狸會不清楚陳潛的家世背景。
所以就算明天會有風波,也一定會是有驚無險的度過。
可惜她心裏是門兒清,別人卻是一派糊塗。
零露來到醫院的時候已近“來客禁止探訪”的時間了,陳潛沒想到她會來。
哦,當然,她是進不來的,甚至連那個走廊都進不去,就被攔在了外面。
看到身着軍裝的哨兵,零露突感莫名的眼熟,她不大好的想起了幾個小時前,唐朝顏坐上的那輛懸挂着軍區牌照的車。
應該沒那麼巧吧?她心裏這樣想,太陽穴卻莫名突突的。
於是零露撥通了陳潛的電話。
她知道以陳潛的性格,電話他是一定會接的,但幾句話后,她忽然感知到了,就算陳潛接起了她的這個電話,其實也並不代表什麼。
“喂?”
“陳潛,是我,零露。”她不得不承認,她有點緊張。
“有事嗎?”陳潛的語氣不溫不火,沒有故意拉開的疏離,卻存在着實實在在的疏離。
零露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好像他是她的男朋友那還是昨天的事,還是歷歷在目的事,轉眼卻驀然變成了現在這樣,不是陌生人的陌生人。
她知道她以前做得不對,可是唐朝顏又比她好到哪裏去?還不是腳踏兩條船?這陳潛知道嗎?她至少沒有這樣,只不過是年輕時害怕,只不過是害怕時放棄了他。
是她放棄他的,不是他放棄她的,這段感情是她選擇結束的,而不是陳潛想要結束的,所以零露心中一直覺得有挽回的機會,有着這個詭異的依持和信心,所以她並不着急,直到等到陳潛回國,空降恆盛,她覺得時機到了。
可就算她覺得時機到了,原本她也沒打算那麼快出手,直到聽聞了唐朝顏這號人物,她敏感的嗅到了危機,總算覺得不能再等、不能再耗了,可為什麼,還是來不及了呢?
唐朝顏有那麼好嗎?不過幾個月,就讓好幾年沒認真戀愛過的他,這般深陷了嗎?
零露不想承認她嫉妒,嫉妒得發狂,儘管這嫉妒彷彿來得晚了些,當初安然的存在都沒引燃過她此刻這樣瘋狂的妒忌感,反而是在最熱烈的感情過去了的眼下,蜂擁而來。
她沒發現她握着手機的手都有些不穩,她沒底氣了。
“陳潛,我聽說你病了,所以來醫院看你,可是你們這層的走廊端口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守着,我進不來。”
她沒再說下去,但她覺得陳潛應該能明白,他那麼聰明,怎麼會聽不出來呢。
她咬唇靜靜等了一會兒,這一會兒好像只有一兩秒的時間,也好像歷經了一兩個世紀,她想聽到陳潛說什麼呢?出來接她嗎?
零露回憶了下,彷彿很久以前,久到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那個記憶里都沒有他來接她、他在等她的片段。
想到這裏,零露忽然懵了,到底是什麼讓她有了錯覺,覺得自己在陳潛的心裏一定是特別的?難道就憑她曾經在他最絕望的時候狠狠的拋棄了他嗎?
可要是她是男人的話,她還會原諒這樣的女友嗎?
零露沒忍住打了個哆嗦,從指尖到腳尖都冰涼了。
“謝謝,我沒什麼大事,所以探望就不必了,我心領了。”陳潛依舊有禮有節,語氣不冷也不暖的說著這些話,但那一字一句,卻像打樁一樣,一下、一下的將她徹底打入深淵。
她都已經到醫院了,差幾步就到病房門口了,他就這樣不留情面的趕她走?零露覺得難以置信,同時也伴隨着劇烈的難堪。
守在走廊門口的兩個哨兵至始至終都沒有給她一個眼風,明明他們應該聽不到陳潛說的話,可她卻覺得他們一定都清楚,並且將她的丟臉全部都收進眼底了,說不定,此刻還在心裏大大的笑話她。
她好似聽到了他們的心聲:瞧,這個女人,巴巴的趕過來,人家卻連見都不屑見她。
決不能就這樣回去,她努力肅起臉,音沉了好幾個調,“我有正事和你說。”
“電話里說吧。”
“電話里不方便。”她偏偏就要杠下去了。
聞及此,陳潛沉默了半刻,這半刻里,零露覺得她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飛出來了。
然後,這通電話從那時開始,陳潛的話語才不那麼空洞、那麼客套。
可事後零露想,如果她還可以選擇的話,她寧可在他開口前就掛了電話,也不要聽他後來說的那番話。
“沈零露。”陳潛正色道,“我覺得與公與私,我們都沒有什麼必須要見面的理由。”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的表態還不夠清楚,引起了你的誤會,讓你忽視了,甚至完全忘記了我現在並不是單身的這件事,並且還找上了我的女朋友。如果是因為我沒有說清楚,那麼我很抱歉,也在此重申一遍,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我希望你能夠明白。”
話已至此,零露呆立了片刻,然後冷笑了一聲,“我知道了,我也希望等到明天的現在,你不會因為今天的絕情,而後悔不聽我把話說完。”
語畢猛的掛斷了電話。
這一個插曲,對於陳潛來說是再微小不過的插曲,都沒有在他心裏激起些微的波瀾,相反的,他想唐朝顏了,忽然之間特別的想。
[陳]:你在做什麼?
一條微信發過去許久,都沒動靜,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陳潛的眉頭也愈皺愈緊,他看了眼懸挂在刷白的牆上的鐘錶,看了足足有十幾秒,然後猛的掀開毯子,下床。
陳潛的微信發來的時候,唐朝顏實際上在洗澡,因為有心事,所以洗的速度也特別的慢,等她圍着浴巾擦着頭髮回到卧室時,就看到了好幾個未接電話和兩條微信。
兩條微信時隔挺久的,一條是一小時前,另一條則是十分鐘前。
十分鐘前的那條微信是——
[陳]:給我開下門,我沒有帶鑰匙。
唐朝顏擦頭髮的手就這樣僵在了發梢,眨眨眼反覆確認了好幾遍,才確定自己沒有看花眼。隨後迅速撈了件薄外套套在肩上,頭髮也沒梳理就奔向了門口。
她好怕他等不到就走了。
透過貓眼,外面一片漆黑,唐朝顏心裏沉了沉,覺得陳潛一定不在了,卻還是開了門,探了半個身子出去。
真的不在了。
她緩緩的收回了身子,無比無比的失落和懊惱,平時她都會把手機拿進浴室的,今天腦子裏一團漿糊,就這樣陰差陽錯的錯過了,這叫她怎麼不懊惱?
唐朝顏回身進屋后,反手關門,卻忽然被人從外面大力一抵,嚇得她魂魄都差點沒驚飛了,然後那忽然靠近的熟悉氣息,讓她的心又瞬間回到了原位。
人從背後被他倏的抱住了。
氣息噴薄在她的頸側和耳廓,她聽到他長長出了口氣,有點委屈的嘆道:“你再不理我,我就要無家可歸了。”
唐朝顏像是被人用手探進胸腔,狠狠抓了一把心臟似的,渾身的血液都沖向了那裏,說不出來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