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眼盲
武陵省茗山郡有一望月山,山中有一片杏樹林,相傳是醫仙扁鵲得道之前親手栽種。故名曰:杏仙林。
每年二月,這延綿三十里的杏樹之上就開滿了紅白的花兒。
遠遠看去,宛若花海一般,其景之幽怡,又讓人嘆為觀止;走近觀瞧,只見胭脂萬點,艷溢香融,真羞煞世間名姝。
茗山杏海已是一方奇景,其中又有一株千年古樹,此樹非比尋常,樹形奇特,莖幹粗壯,懸根露爪,蜿蜒交錯,真好模樣。
壯年杏樹一年開花,當年結果。
古樹卻是年邁髓枯,十年一花期,有花無果。
杏花盛期大抵都在二月中旬前後,故以二月十五為期,迎千年古樹開花之際,訂下仲春花朝之盛會。
屆時,將決出花、武二魁。
杏海奇景廣為天下所知,十年一度的仲春花朝會也成了天下盛舉,花武二魁更是天下英豪趨之若鶩的美譽。
此時節,茗山郡的人口往來最多,整個小城都是一片繁榮的景象,其中又以勝華街為最。
所謂,朱閣粉黛酥風起,鐵骨英豪步難移。
只要聞到娼閣傳出的香風,哪怕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也要停下步子多看兩眼,此言非虛。
整條街道最為熱鬧的恐怕就要數各色的秦樓楚館。
為爭奪客源,娼閣里的龜公多半要到街上去拉客。
“少爺!看您氣宇軒昂,絕非凡人,不如上樓去小酌幾杯,與姑娘們談風論月豈不美哉?”
說著,也不管少年同不同意,硬推着少年超自家門面走去。
這少年顯然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多半抵不住誘惑,雖然不太情願,但反抗並不過激,最後順理成章地被龜公“硬拖”進娼閣。
老鴇子見這公子容貌清秀,也就多看了兩眼。
只見少年衣着雖然怪異,但用料卻屬上乘,尤其是手上一根碧紅的骷髏手杖,更是別緻。
那光澤絕對是上等的血玉,能用得起這血玉手杖的人身份絕對不一般。
只一瞬間,老鴇子便將這一切想得通透,一臉諂笑地過來招呼:
“哎呦喂,這位公子多俊啊!不知如何稱呼啊?”
少年有些局促,白皙的臉上泛着嫣紅,怯怯地答道:“九辰。”
老鴇子本來還想問出少爺名姓,從姓氏可以推斷出公子家世如何,但這九辰卻不願提及自己的姓氏,老鴇子也不便再問,諂笑着說道:
“九公子,您可算來着了!我們暢春閣可是茗山首屈一指的溫柔鄉!花魁更是方圓百里首屈一指的美女!無論您喜歡哪種型兒,媽媽我保准給您找到最稱心的!”
九辰沒見過這種陣仗,他自幼失明,能見到的只有滿眼的黑暗。
風月景兒好,他卻只覺得這裏烏煙瘴氣,心中不自在得很,暗嘆:這哪有傳聞里說的那般快活?
老鴇子識人廣博,眼見九辰眼神中的漠然,只以為少年是個未經人事的雛兒,臉上笑得更歡喜了。
這類少爺,最好糊弄!
“少爺!您第一次來這種風月場吧!”
九辰點點頭,也不答話。
老鴇眼珠轉了轉,又諂笑着說道:“看公子氣度不凡,倒像是出身名門,但您這年歲尚淺,又沒有僕從給您拎着錢袋,一路走來怪累的吧......”
聽老鴇子支支吾吾地語氣,九辰會意,無非是怕自己沒有銀子,所以才出言試探。
“去路邊的麵攤吃個面也沒有先結賬的,怎麼這種地方要先掏錢不成?”
九辰冷哼一聲之後,又掏出一張銀票:“這是四海錢莊的本票,一百兩銀子!拿去給姑娘們買胭脂......”
老鴇子看着銀票,眼睛裏冒出了綠光,臉上的神色愈加諂媚:
“哎呦喂,公子這是怎麼個話,您這......誤會了!我這可不是跟你這要銀子,我這不是怕您累壞了身子嗎!”
九辰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起了架勢,擺擺手,說道:“廢話少說!快讓少爺我見識見識這風月場裏的景兒!”
這話,是他剛從隔壁客人嘴裏學來的。
“好您嘞!裏邊請......姑娘們伺候着!”
老鴇子一聲招呼,鶯鶯燕燕們一擁而上,圍了過來,將九辰拖進了二樓的客房。
無論是文人墨客,還是江湖豪客,來到這種地方總要喝酒助興。
老鴇子見九辰出手就是一百兩銀票,知道他這裏還有油水,吩咐下人準備了上好的酒菜,安排了三四個當紅的姑娘伺候着,還專門配了女樂以助興。
女樂彈奏着歡快的旋律,紅牌姑娘們也都圍着九辰搔首弄姿,用盡了渾身解數,時不時就給九辰夾菜敬酒。
香床軟塌,美人擁懷,這本該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但九辰卻是瞎子。
他看不到衣衫不整的姑娘們所暴露出的春光,也看不到這群嫵媚的尤物所展現出來的媚態,自然不會知道這傳說中的男人聖地好在哪裏。
“莫不是這風月場裏的酒菜比外面精細?”
九辰凝着眉頭,仔細品着杯里的酒,神情冷峻,眼睛漠然地看向前方,仿若目中無物一般。
紅牌姑娘們用盡了渾身解數,卻見九辰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們一眼。
老鴇子透過門縫將這場景看得真切,嘴裏嘀咕着:“莫非是看不上這些姑娘?”
轉念一想:“也對!這位少爺生得如此清秀,身旁自然不缺貌美的姑娘,怪我大意!”
心中盤算着,便將閣中頭牌花魁叫了過來,又將裏面的姑娘換了出來。
此時,少了鶯歌燕舞,房間裏也變得清凈了許多。
九辰只覺得現在這個狀態才最自在,長舒一口氣之後,便舉杯將酒飲盡。
剛剛放下酒杯,九辰便覺得耳邊一陣酥癢,似有人在朝着自己的耳朵吹風,細細體會,這風中竟還夾帶着一股特別的香氣。
九辰從未聞過如此特別的香氣,只覺得內心舒泰,又彷彿有千百頭小鹿亂撞,百爪撓心似的。
這感覺,真妙!
可惜,九辰目不能視,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少爺真討厭!都不看人家一眼......”
九辰只覺得,這耳邊的酥風已將自己的心吹化,此時又聽到這蝕骨的媚音,那顆躁動的心更是跳個不停。
“奴家賽嫣紅,不知少爺如何稱呼?”
賽嫣紅提着酒壺,又將九辰面前的杯子斟滿。
九辰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答道:“九辰!”
“啊,原來是九公子啊......您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嫣紅伺候您到床上歇息?”
九辰還沉浸在這股麻癢中,沒有明白賽嫣紅的意思:“可我不困啊!”
賽嫣紅故意將上身的紅紗向下拉了拉,那若隱若現的雪色波瀾是每個男人趨之若鶩的,從來沒有男人能抵得住她的誘惑。
媚笑着說道:“不困也可以上床歇息啊......”
九辰奪過酒壺,自斟自飲:“不必了,我真的不困,現在也近乎酒足飯飽,不如現在把賬結了?”
聽到這話,賽嫣紅臉色大變,心中暗忖:這少爺生得俊俏不假,但我這天香國色,不可能有人不動心!
想到這裏,賽嫣紅心中也湧上了火氣,站起身來退到一旁,一把扯下上衣,春光袒露,說不盡的妖嬈:
“少爺別急着走啊,咱們還有好多事能做的!”
九辰目不能視,但卻能聽清方位,頭也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若非是眼盲,映入他眼帘的該是波濤洶湧的無邊春色。
但可惜,九辰恰恰是眼盲,雙目只是無神的看向前方,臉上流漏出的是遲疑之色,卻無半點心動:“還能做什麼?”
賽嫣紅不知道九辰眼盲,眼見九辰看着自己的身體,竟然無動於衷,這對她來說簡直是羞辱。
“少爺!您不動心?”
九辰不是裝傻,他是真的不懂,眼睛也是真的瞎!
“我為何要動心?”
看着九辰平靜的樣子,賽嫣紅氣得臉紅:“你!哼!”
賽嫣紅羞憤不已,當即穿上紅紗,甩着衣袖衝出房間,出得門去,又正好撞在老鴇子懷裏。
“媽媽!這人不是男人!”
說完,哭着跑了開去。
老鴇子看着賽嫣紅的背影,又看了看房間裏的九辰,心下狐疑:“這不是屁話嗎?不是男人能來這種地方?許是少爺不喜歡花魁這類型的姑娘......”
想到這裏,老鴇子恍然大悟:“對!這麼清高的少爺,一定是想要個雛兒!”
“來人”老鴇子壓低聲音,喊來夥計,附耳對夥計吩咐了些什麼,擺擺手:“快去!”
夥計連連點頭,連竄帶跳的跑下樓去。
不多一會兒,兩個夥計扛着一卷被子走上樓來,徑直送進了九辰的房間,問也不問,直接把這被子裏的人甩到床上,拉着被子往外就走。
兩人走到門口時,回過頭來竊笑着說道:“少爺慢用!”
說完便退出房間,反手又將房門鎖死。
九辰還等着夥計結賬,沒想到這兩個夥計沒容自己言語,放下個什麼東西就急匆匆地沖了出去。
被子裏裹着的是個活人。
是個沒穿衣服的女人,此時正蜷在床腳瑟瑟發抖。
老鴇子親自驗過,她是個雛兒。
不僅如此,這女人天姿國色,容貌不輸賽嫣紅。
門外的老鴇滿懷信心地笑了笑,嘴裏嘟囔着:“任你眼光再高,這種貨色也該動心了!”
床上的女人蜷成一團,一言不發地抽噎。
抽噎聲雖然不大,但九辰的耳朵實在聰敏,聽到這聲音,他果斷將頭轉向了女人的方向。
女人見九辰的大眼直盯着自己猛瞧,心中羞憤難忍,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九辰是瞎子,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沒穿衣服,也不知道女人為什麼突然哭了起來,竟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嚇慌了神。
心急之下,九辰滕然起身,朝女人走了過去:“發生什麼事了?”
女人緊閉着雙眼,也顧不上答話,嘴裏驚聲尖叫。
九辰被這叫聲鬧得心底發麻,神色慌張地摸了過去:“別怕!我來救你!”
目不能視的九辰身手摸向女人,女人的眼神中則透漏着絕望。
“被人點了穴?靈力無法調動?小事一樁!我來為你解穴!”
“哼!哈!”
手法乾淨利落,九辰兩下就為女子解了穴。
重獲自由的女人不由分說,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九辰臉上。
九辰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打得懵了:“為什麼打我!我剛給你解了穴!你不該謝我嗎?”
女人滿腔的羞憤,只想殺了九辰,然後再自行了斷。
“謝你?好!好!好!好淫賊!我這就謝你!拿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