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綺羅叢

第十二章 綺羅叢

這天午飯的時候,衛宜寧終於見到了智勇公府如今的一家之主衛宗鏞。

衛宗鏞四十七八歲,個頭不高,身材壯碩,一張黃表臉兩道八字眉,實在有些其貌不揚。

衛宗鏞一直覺得自己在仕途上不能高升,很大程度是受自己這副尊容影響。

儘管在很多人看來,員外郎已經算是高職了,可衛宗鏞顯然不滿意。

衛宜寧的父親衛宗釗身材頎長,面如冠玉,長相比衛宗鏞不知體面了多少。

衛宜寧上前來請安,衛宗鏞態度很是淡漠,不過略略問了幾句,着實算得上敷衍。

因為衛宗鏞在,衛家人都在一起用膳,桌上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說話,

梅姨娘臉上訕訕的,衛宜室衛宜家還在祠堂跪着,老爺卻連問都不問。

她當然不可能向老爺求情,這樣只會惹得包氏不悅。

雖然衛宗鏞是一家之主,可這內宅里,還是包氏說了算。

更主要的是自己如今不得寵,說了多半也是白說。

衛宗鏞如今最喜歡的兩個孩子就是小妾柳氏所生的衛康安和衛宜寶,宜室宜家和她們的母親一樣,在這個家裏其實是挺尷尬的存在。

梅姨娘的眼光落在一旁靜靜吃飯的衛宜寧身上,心情好受了幾分,她的兩個女兒再怎樣也比這個五小姐強。

梅姨娘在這府中活了將近二十年,知道這外人眼中的錦繡堆綺羅叢其實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獸窟。

別看都是公府小姐,可一樣分三六九等,像衛宜寧這樣的,尚且不如上等丫鬟受人尊重。

衛宜寧吃過飯回了自己的住處,春纖恰好往屋外潑水。

因為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午間往院子裏潑水,可以起到降溫的效果。

斗大青磚鋪就的地面漫了一層水,把衛宜寧的繡鞋弄濕了。

春嬌難免有些不過意,按照平時的規矩,都是等主子進了房間之後,再往地上潑水。

春纖卻等不得衛宜寧回來,她只想快些忙完手上的活,好歇個午睡。

衛宜寧的鞋子濕了,她也只當沒看見,扭身把銅盆放好,先一步進屋去了。

衛宜寧眼瞼微微落了幾分,但並不是因為憤怒,她嘴角微微揚起,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

春嬌服侍衛宜寧換了鞋襪,出來悄聲對春纖說:“你差不多也就行了,再怎樣也是她是主子咱們是下人。你慢待她,人不說她怎樣,只會說你不本分。”

春纖不以為然,一邊抬頭逗弄廊下的鸚哥一邊冷笑道:“我是奴才不假,可卻是智勇公府的奴才,不是她五小姐的,就憑她也配使喚咱們?!”

春嬌聽她這麼說,也不好再深勸,這春纖平日裏就有些眼大心空,如今不滿跟了衛宜寧,常在舉止言談中帶出幾分。

又何況見衛宜寧性子溫吞,只當她好欺負,更不收斂。

衛宜寧每天午睡半個時辰,睡醒后就坐在窗邊看書,也並不去別的院子裏走動。

晚飯的時候,衛宜室衛宜家這對雙生女才被放了回來。

兩個人膝蓋已經跪腫了,餓得眼前冒金星。還得陪着小心向包氏請安,包氏連正眼都不給,只說了句下不為例。

只有在看向衛宜寧的時候,她們才敢毫不掩飾心中的惡意。

好似家犬受了主人的責罰后只能搖尾乞憐,卻轉過身朝着行人狂吠。

“臭丫頭,我們兩個四隻眼睛看着你,看你能走運多久!”衛宜家的杏子眼含着幽怨的光,她越想越覺得自己之所以會絆倒衛宜宛,絕對是衛宜寧使壞撞到了自己的腳。

“跟她費什麼口水,難不成她還能長翅膀飛到天上去?”衛宜室覺得此時已經沒有必要打口水仗了。等到衛宜宛好了,自然會找她算賬的。

如果說她們姐妹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奈何衛宜寧,衛宜宛可就不一樣了。

她們兩個不過是罰跪祠堂,就已經對衛宜寧懷恨在心。衛宜宛受的傷可比她們重多了,自然會對衛宜寧恨之入骨。

何況她本來就是要收拾衛宜寧的,絕對不會輕易罷休。

“你們兩個還是安分點吧!夫人還在氣頭上呢!”梅姨娘墊着帕子給兩個女兒揉膝蓋:“四姑娘又喜怒無常,不知哪會兒就翻了臉,以後自然有人做她的出氣筒,你們學乖點兒別事事沖在前頭了。”

她口中的出氣筒自然指的是衛宜寧,有了她墊底,宜室宜家的日子就自在多了。

“那個鄉巴佬,我絕對不會讓她好過!”衛宜家恨恨不平:“風水輪流轉,不信她下次還能這麼走運。”

“你急什麼,有四妹妹呢!現成的刀擺在那兒,你就不懂借刀殺人嗎?”衛宜室短促的笑了一下,她一向比妹妹要聰明些。

接下來的幾天,府里還算平靜。

衛宜宛在房裏養傷,輕易不準人進去探視。其他的幾位小姐,每天也不過是早晚問候朱太夫人。

此外飲食起居,女工針線,和平常人家的閨閣沒有什麼區別。

朱太夫人原本只是染了些風寒,經過幾日的悉心調養,已經基本痊癒了。

這天衛宜宓等幾個孫女前來請安的時候,朱太夫人特意命如意等人準備了細茶果子,留她們幾個多坐片刻。

衛宜宓自幼就有些害怕朱太夫人,因此除了不得已的請安之外,都是敬而遠之。

那對雙生女雖然也知道朱太夫人脾氣不好,卻也懂得審時度勢,知道若是能討好朱太夫人好處是多的數不清的。

因此雖然有些戰戰兢兢的,卻也不時的巴結討好。那樣子就像是狐狸湊在老虎跟前,又膽怯又諂媚。

衛宜寧自從第一次見面,這些日子從未和朱太夫人再單獨說過話,她依舊安靜內斂,既不迴避也不討好。

那對雙生女雖然很奇怪為何朱太夫人沒有處罰衛宜寧,但是看到兩個人也沒有什麼親昵的表現,就以為朱太夫人只是懶得追究她罷了。

在朱太夫人這裏,幾個人一邊喝茶,一邊閑談幾句。

朱太夫人開口說道:“昨天夜裏我做了個夢,夢見一隻黃色的公雞就立在這堂屋門口,我去攆它,不防腳下一絆就醒了過來。後半夜就沒再睡着,翻來覆去都想不出這夢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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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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