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少頃,秦笙也躡手躡腳地出來,兩人心有默契地走出去一段,才開口抱怨,「真無趣,早知道就不跟着進去,直接茶室坐會兒。」

楊萱笑道:「不忙着喝茶,我大哥說值房附近有一池蓮花開得極好,咱們過去瞧瞧。」

兩人順着青石板路繞過側殿,行不多遠就看到松柏掩映下的值房,再前行十餘丈,就是一面清波蕩漾的池子。

池子四周乃大石砌成,僅兩丈見方,蓮花卻極多,最惹眼的就是中間的墨蓮。

說是墨蓮,其實是紫紅色,剛綻開時的花瓣是淺紫,隨着時日漸久,顏色愈來愈深,及至凋謝,幾乎變成黑色,故而得名墨蓮。

那兩株綠蓮也極美,花瓣比普通的粉蓮更厚一些,跟塗過蠟似的光亮潤澤。

此時日影已經西移,已不若適才那般熾熱,山風徐徐吹來,蓮葉隨風搖擺,有鯉魚在枝莖間嬉戲,濺起點點水花。

楊萱滿足地嘆口氣,「我經常想,等長大了,能夠住在這種地方就好了,不要求都多大,只一間能遮風擋雨的屋子,一把琴,一本書足以。」

秦笙訝然地看她兩眼,笑道:「阿萱,你……你怎麼說出這麼老氣橫秋的話,才來寺里剛一天就悟透了,如果多待兩天,是不是要惦記着削髮為尼了?」

楊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那肯定不行,要是時間長了不吃肉要饞的。除開這點,做個帶髮修行的居士也沒什麼不好。」隨手指了一處,「你看多清靜啊。」

秦笙隨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那一片蒼松翠柏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更顯得枝葉濃碧,而上面懸垂着的古藤綠蘿,正隨着山風輕輕晃動。

有一種令人心定的靜謐。

兩人靜靜地坐着,忽聽身後腳步聲急,似是有人正朝這邊奔跑,緊接着傳來焦急的聲音,「二姑娘,二姑娘。」

楊萱猛地轉過身,見是滿頭大汗的素紋,忙問:「怎麼了?」

「太太呢?」素紋氣喘吁吁地問:「二少爺許是病了,剛才哭得厲害,奶娘怎麼哄也哄不住,吃得奶全吐了。」

楊萱心頭一沉,顧不得多說,提着裙子就往偏殿跑。

跑到偏殿門口,聽到裏頭講經的聲音,楊萱停下,定定神,對文竹道:「你進去叫太太出來,別驚動別人。」

文竹應聲好,悄聲將辛氏叫了出來。

辛氏似是聽得入了神,面有慍色地問:「大師正講經……」

「弟弟不舒服,」楊萱打斷她的話,「適才吐了奶,還發了熱。」

辛氏沒有聽完,急匆匆就往外走。

楊萱對隨後趕來的秦笙道:「我先回去,稍後你跟伯母解釋一下。」

秦笙點點頭,「快去吧,事急從權。」

楊萱隨在辛氏身後一路小跑着回了住處,剛進門就聽到楊桂嘶聲裂肺的哭喊。

辛氏原本還是挪着急步,此時再忍不住,邁開大步跑進屋。

奶娘抱着楊桂正在地上溜達,楊桂滿臉通紅,不停地扭動着身體,像是非常難受的樣子。而秦嬤嬤則絞了帕子,不時給他擦拭臉上的淚。

辛氏一把奪過楊桂,輕輕拍着,喝問道:「怎麼回事?」

奶娘嚇得臉色慘白,「噗通」跪在地上,顫着聲道:「我也不知道,歇完晌覺起來二少爺就有點沒精神。我尋思許是上午玩得累了,沒睡夠,就餵了他些奶,誰知吃完就吐了……一邊吐一邊鬧,怎麼哄也哄不住。」

「那你怎麼不早點找人叫我?」辛氏厲聲道。

奶娘支吾着沒出聲。

而楊桂被這聲音嚇着,哭得更厲害了。

奶娘心疼地抬頭看了眼,想說什麼卻沒說。

楊萱看在眼裏,對辛氏道:「娘,這不是追究問責的時候,快請個郎中來吧?」

辛氏這才反應過來,一邊安撫着楊桂,一邊吩咐文竹,「快去打聽打聽,這附近哪裏有郎中?」

秦嬤嬤道:「十裡外的李家村有位郎中,已經打發張奎去請了,又託付了秦家車夫去請老爺回來。」

吃過晌飯,楊修文就帶着楊桐及秦家兩位少爺去附近的什麼地方作畫去了,並不在家中。

辛氏心裏安慰了些,因見奶娘鬢髮散亂,身上沾了許多奶漬,模樣甚是狼狽,情知孩子生病也非奶娘所願,便緩了聲音道:「你起來吧,先去換件衣裳。」

奶娘起身,看一眼仍哭鬧不休的楊桂,飛快地進屋換了衣裳出來,怯生生地道:「太太,我抱着少爺吧。少爺眼下重了,抱久了胳膊疼。」

楊桂聽到奶娘的說話聲,張着手讓奶娘抱。

辛氏不甚情願地遞給了她。

這時,外面婆子進來稟報,「張奎回來了,說李家村的郎中被人請去生孩子了,不在家。」

辛氏臉色頓時垮了,咬咬唇,「我們回京都。」

楊萱驚呼聲,「現在?要不要等爹回來?」

辛氏搖頭,「不等了,這就走。」轉頭對秦嬤嬤道:「嬤嬤留下照看三位姑娘,文竹跟着我回去。」

楊萱道:「我也回。」

辛氏道:「你留在這兒等你爹,我得照顧弟弟,顧不上你。」

「我能照顧自己,」楊萱哀求道,「我跟娘一起回吧。」

辛氏不願意多糾纏,便點頭允了。

楊萱飛快地回到西廂房,抓了件薄綢披風,吩咐春桃將桌上的點心包起來,又灌了壺熱水,急匆匆地跑出去。

張奎一路快馬加鞭,把車駕得飛快。

楊桂不知道是哭得累了,還是被馬車搖晃得困了,竟是沉沉睡了去。

一張小臉熱得發燙,讓人提心弔膽的。

楊萱想起前世夏瑞在七八個月的時候也生過這樣差不多的病。

半夜裏莫名其妙地就發了熱,上吐下瀉哭鬧不止。

偏生外頭還下着大雨。

她頭一次看到夏瑞生病,嚇得六神無主,讓人去告訴夏太太。

夏太太進門就摟着夏瑞哭訴,「我可憐的大孫兒,你娘怎麼照看得你,怎麼就病了,這有個好歹怎麼辦?」

一句句全是對她的指責,既沒有說該怎樣做,又不說打發人去請郎中。

後來夏懷寧知道此事,冒雨去請了郎中,又冒雨跟着郎中去藥鋪抓了葯。

葯抓回來,夏懷寧全身濕得精透,而葯被他塞在懷裏,倒是半點沒有淋了雨。

楊萱親自守在廚房煎藥,夏懷寧換過衣裳也去了廚房,對她說:「萱娘,你別擔心,郎中說熱退下來就沒事了……往後,瑞哥兒身上再有不好,你不用告訴娘,直接找我,我是他爹。」

唯有那一刻,楊萱覺得家裏有時候也需要個男人。

至少半夜三更肯有人往外面跑個腿兒。

就像現在,如果楊修文在的話,大家也就有了主心骨,不至於惶惶不知所措。

想到此,楊萱攤開包好的點心,又倒了杯茶水遞給辛氏,「娘吃點東西吧。」

辛氏搖搖頭,「你吃吧,我吃不下。」

說罷,撩開車簾往外看了眼。

殘陽如血,矮矮地綴在西山山頭,給路旁的樹木莊稼都籠了層暗淡的金色。

辛氏重重地嘆口氣,伸手往楊桂額頭探了探。

楊桂皺下眉頭,「哇哇」地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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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斂財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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