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雖是嗔怪,聲音卻軟,含着一絲絲嬌。

蕭礪好脾氣地笑笑,見碟中炒栗子已快吃完,急忙又剝了些。

坐得片刻,適才薄汗盡數散去,被冷風吹着,寒意沁涼入骨,楊萱攏攏斗篷,問楊桂,「要不要再逛了,還是回家睡覺?」

楊桂眼皮已經有些打架,含混不清地說:「睡覺。」

蕭礪站起身,將面具仍給楊桂戴在臉上,牽起他的手,「走,回家!」

楊桂一手拉着蕭礪,另一手緊緊攥着彈弓,那盞猴兒燈卻是沒法拿,讓楊萱提着了。

四人順着原路又擠出一身熱汗才回到家。

春桃放下東西就去燒水,楊萱則給楊桂鋪開被子,灌上湯婆子暖在被窩裏,又給他洗過手腳,伺候他上了床。

而廳堂里,蕭礪已經點了火盆。

楊萱歸置好買來的物品,將玉簪遞給蕭礪,「大人以後束髮用這個。」

蕭礪「嗯」一聲,接過來看了看,柔聲問道:「耳墜子是怎麼回事?」

楊萱悶聲悶氣地把遇到秦家母女的情形說了遍,「……阿笙還蠻好,秦太太真讓人無語,當初求我時說的那麼好聽,說變臉就變臉,至於嗎?」

蕭礪沉默片刻,開口道:「下次她再求你,你不用搭理她。」

楊萱突然就想起前世,秦銘託人保媒,想把秦箏許給蕭礪,又重重呼口氣,告誡道:「大人,要是有人做媒將秦家姑娘許給你,你可得好生思量着,秦家姑娘挺好的,秦太太卻不是個善茬。」

蕭礪起先還略帶笑意,聽着聽着臉色便沉下來,冷聲道:「萱萱是什麼意思?是讓我娶了秦家姑娘,不要秦太太這個丈母娘?」

他本是面相兇狠之人,板起臉的時候氣勢更足,仿似鐵板寒冰一般,沒有絲毫溫度。

楊萱不怕他,只是覺得心虛,垂眸盯着地面不吭聲。

蕭礪邁步走近,高大的身體遮住了燈光,投下好大一片黑影,正將她籠在暗處,聲音從高處砸下來,「萱萱是什麼意思?」

楊萱低聲道:「不是」,仰起頭,很認真地說:「我不想大人讓娶秦家姑娘……也別娶其他人。」

蕭礪長長舒口氣,周身氣勢頓時散去,低聲道:「我沒打算娶別人。」

楊萱咬咬唇,「可我也不想成親,就像現在這樣不挺好嗎?」

暗影里,那雙明澈如秋水,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

蕭礪驟然心軟,抬手觸一下她臉頰,「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等你滿了孝再說……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楊萱失笑,「剛吃完,還飽着。」

蕭礪牽住她的手,「再出去走走,過完上元節我就忙了,怕不能經常回家。一起去逛逛?」

楊萱輕聲答應了。

蕭礪側身吹熄蠟燭,牽着楊萱走出門口。

此時月亮已經升得高了,清冷的月光水銀般淌瀉下來,在地上泛起銀白色的光暈。

風愈加緊,吹得梧桐樹枝椏嗚嗚作響。

大黃聽見動靜出來,在兩人腳前嗅了嗅,又灰溜溜地跑回窩裏趴着了。

走到影壁處,蕭礪慢下步子,側頭問道:「你冷不冷?」

楊萱實話實說,「有點兒,還行。」

蕭礪停住,突然展臂將她攬在懷裏,緊緊地擁了下,鬆開手,笑道:「回去吧,夜風起了,別受涼。」

楊萱莫名就感覺胸口堵得難受,像是墜了塊大石般,沉甸甸的。

正月十八,朝廷開印,果然貼出告示,把國號改為豐順,是年為豐順元年。

醉墨齋也定在這天營業。

不等開門,外面已經等了一堆書生,想要買蓋有龍紋印章的紙箋。

因楊萱拿到印章時已經過了小年,羅進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見大家堵在門口,招呼眾人先進屋,溫聲道:「敝店筆墨紙硯都齊全,卻沒有龍章紙箋,不如挑點別的?」

便有幾人吵嚷道:「這不是醉墨齋嗎?李山說東西就是從你們店裏買的,掌柜莫要藏私,早晚都得賣,我們先來的,理應先賣給我們。」

其餘人紛紛附和,「正是此理,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

羅進不善言辭,見他們吵鬧怕擾了其他客人,有心想將他們趕出去,又覺得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不能開罪客人。

只盼望着錢多能早點過來,把這糾紛解決掉。

羅進正焦頭爛額,就見錢多提了只包裹氣喘吁吁地往這邊跑。

錢多走進門,將包裹往試筆案上一頓,賠笑道:「勞幾位爺久等,我也是剛從東家那裏趕過來。東家吩咐了,聖上之所以親筆書寫印章,意在勸勉各位飽讀之士努力向上盡忠報國,因為紙箋有限,為讓更多人得知聖上教誨,每人最多買五張,不可多買。東家那裏每天也只能做出一刀紙,絕不會貪圖私利,歪曲聖上初衷。」

說罷,解開包裹,從裏面的木匣子取出紙箋,「一兩銀子一張,概不賒欠。印章上的字樣是隨機發放,小的也不知道上面刻的是什麼。」

當下,一手收銀子,另一手交紙箋。

不過盞茶工夫,一摞子紙箋盡數賣完了。

買到的學子自是盯着印章口呼萬歲,而來晚了的學子只有乾巴巴眼饞的份兒。

錢多安慰道:「公子不用急,我們東家正在家裏做,明兒早點來,指定能買到……我們小店還有其它物品,公子不妨瞧瞧有沒有得用的?」

有些學子隔着半個京都城趕過來,自然不願意空手回去,況且醉墨齋的紙筆品相都不錯,價格也公道。

即便沒買到龍章紙箋,也或多或少買了些其它用品。

一天下來,裝銀錢的木匣子都快滿了,數一數足有一百五十多兩銀子。

羅進只看着白花花的銀子往裏進,仍是沒摸着關竅,遂問錢多:「龍章紙箋是怎麼回事?」

錢多將一隻信皮交給他,「東家特地吩咐這幾張不許買,專門留給掌柜。」

羅進將信皮打開,掏出紙箋,對着窗口仔細一瞧,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定定神問道:「這真是聖上手筆?」

錢多咧開嘴,「掌柜,你想想,東家就是有十二個膽子也不敢擅自往印章上刻龍紋,這可是抄家砍腦袋株連九族的大罪?而且還大張旗鼓地賣,東家這是不要命了?」

羅進想想也是。

況且楊萱家裏剛被查抄,絕無可能再觸犯律法。

羅進放下心,將四張紙箋翻來覆去看了兩刻鐘,才小心翼翼地塞進信皮,「回去供在案桌上,讓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好生看看……趕明兒也得謝謝東家,否則我活一輩子也見不到聖上手書。」

錢多「呵呵」笑道:「掌柜的可別這麼說,沒準府上兩位公子有出息,到時候內侍拿着聖旨去府上封賞,多展樣!」

羅進給逗笑了,「借你吉言,我不求別的,就盼着兩人能考中進士,殿試上目睹聖顏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兩人說說笑笑,將屋裏火盆滅掉,各樣物什歸置好,鎖門打烊,各回各家。

而蕭礪卻直到二更天都沒有回去,楊萱便不再等,將門窗關好,火盆滅掉,兀自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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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斂財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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