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棵矮小但是粗壯的榕樹上,兩個小孩正開心地坐在它的樹榦之上。四條腿懸在半空中輕快地交錯擺動着,就像這明媚下午的一個充滿活力氣息的風景
淺若離轉過頭,期待地望着小男孩問道:“小星星,你可以教我那首《蟲兒飛》嗎?我真的好想學。”
“當然可以了。”小男孩微笑着回答着。接着便敏捷地跳到了樹下,抬頭對若離說道:“你等一下,我去把結他拿過來。”說完,便向男生宿舍跑去了。
淺若離獨自一人坐在樹上等待着,時不時看一看身下的花朵,時不時逗弄一下飛過的蝴蝶,還時不時像男孩離去的方向張望……可是,等待了很久,卻始終沒有看見男孩的身影。
焦急的淺若離也從樹下下來,向宿舍方向望了望,等待了一會兒,依舊沒有男孩的影子。猶豫了一下,若離最後還是動身了。
來到男生宿舍的一樓,邁着緩慢的步子一點一點地向前挪走,就這樣移到了一間宿舍門前,視線慢慢向門上名牌看去——封澤!
是的,封澤。
起因還得從幾天前說起,那時候給小星星提供的宿舍已經佈置好了,本來是打算讓小星星一個人住進去的,但恰巧那個時候小凱卻發了高燒感冒了,雖然傳染的幾率不高,但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所以就讓小凱搬進了新的宿舍,而小星星則住進了小凱原來的房間——與封澤同一個宿舍。
這也以至於後來的若離每次只能等小星星出來,不敢輕易到宿舍里找他。可現在,若離有些擔心小星星,不得不去找他,算了算時間,一般這個時候的封澤都會在院外附近的圖書館,因為經常要避開他,所以他的作息時間若離都已經差不到摸清了,甚至於比他自己還清楚。
想到這個時候封澤不在宿舍,若離就輕鬆多了,一邊推開門,走進去,急切地說道:“小星星,你怎麼——”
話語未落,若離就停住了。
只見一臉無奈的小星星此刻正站在若離進門方向的正對面,帶着微微驚訝的眼神轉頭望着若離,而在他的正前方,正站着若離不敢想到的人,封澤。
若離還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就注意封澤手上的兩樣東西,左手是幾本資料書,而右手,則是小星的結他!
“小星……星?!”頓時的沉寂之下,封澤冷冷地開口了
若離慌張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淺若離,你有良心嗎……”若離等來的,並不是她想像中的扎心的諷刺,而是更令她感到無端的害怕的平靜卻又冰冷的話語。
而在兩人之間的,還有一臉不解的小星星,他望向封澤,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封澤,那把結他,是若離給我的,你……還給我好。”
“小星星!呵,小星星——原來這是你的名字……真不錯。”小星星話還沒有完全說完就立馬被封澤給生生堵住了。
眼神在若離和男孩兩人之間遊盪,最後落在了一直低着頭的若離身上,邁着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淺若離,為什麼不回答?你有良心嗎?”
而若離就封澤如料想中的一樣,一句話也沒有說。
封澤的步子沒有停,還在向她靠近,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淺若離,良心在你眼裏是什麼?路小星因為你的到來而受盡了排擠,她埋怨過你嗎?!小星知道你不敢面對我們,每次都是在等所有人都走後才和你來食堂吃飯,她錯了嗎?!小星因為你就連重病在床的時候也要忍着喉嚨疼痛教你唱歌,她一定要這樣嗎?!她為了你——就連邵媽媽,小星走了,她應該是最傷心的,可是,她為難過你嗎?……這些,你都留意過嗎?!呵,小星星……淺若離,你真的很厲害,厲害到我都不敢想像的程度。這把結他,是小星的父親送給小星的,也是小星留下的唯一的貼身物,我不管這把結他是不是小星親自交給你的,但是現在你竟然將它交給一個外人!你真的是太狠!
“淺若離,路小星已經走了,你還要怎樣?!”
最後一句話,封澤大概是用吼出來的,那一刻,小小的一間宿舍,沒有回聲,沉寂得可怕……
此刻的封澤已經走到了淺若離的面前,看着比他低一個頭的若離,沉默着……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若離的背後,兩隻手緊緊地相握着顫抖,相抿的嘴唇被咬得泛白,冰色的瞳眸竟充滿了紅色血絲,她,忍不住了。
猛然抬起頭,放大幾倍的封澤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在意的不是他的美貌,而是額頭上那一條疤痕,又一次地顫動了她的心,剛要爆發出的又被她自己生生地按了回去。
兩人就這樣一個低着頭,一個抬着頭凝視了很久,首先向後退一步的,是若離
遠離了幾步,若離才緩緩抬眼-,說道:“這些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從第一天認識小星的時候開始,我就在心裏發誓她是我要拚命去保護的人。你以為我不想變成像小星那樣堅強,每次都擋在她的前面去保護她嗎?我怎麼沒有嘗試過,努力過?可是,你們,給過我機會嗎?!在你們的眼裏,我就是個怪物,被所有人厭惡的怪物!在你們的眼裏,我看到的是滿滿的諷刺與嫌棄。這樣的我,有機會嗎?封澤,那一晚,我是對不起你,但是,你們以為我是願意的嗎?這雙眼睛,這個身體,無時無刻我都在厭惡着,我也在痛苦。每次只要與我有接觸的人都會受到傷害,你們叫我掃把星,我何曾反駁過?是的,就像你們說的,我根本就沒有反駁的權力,可是,就連權力都沒有,你讓我怎麼改變?!”
“這麼大的一所福利院,沒有一個人願意和我說話,更別說有人願意和我一起相處了,除了小星。因為只有她,所以我才更珍惜。封澤,你以為只有你喜歡小星嗎?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喜歡她,珍惜她,小星走了,我比任何人都傷心!在你們眼裏,或許只是失去了一個朋友,但是對於我來說,是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一個人的世界……你們懂嗎?”
望着臉色蒼白,激動的若離,這一次,沉默的是高傲的封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