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我……」

「你的關心是否超出了該有的分際?」季斯祁眯起眼。

盯着覆在雨曈上那礙眼的手,銳利的黑瞳倏地閃耀一絲危險的光芒。

彷佛警告他的踰矩,季斯祁似笑非笑地開口。「將嬌妻冷落一旁,卻對別的女人濃情蜜意,怎麼你這做丈夫的一點都不在意她心裏作何感想?」

冷冷的語調,如根螫人的毒刺,刺得林芷璇坐立難安。氣氛頓時緊繃地令人窒息,只見一陣青一陣白的神色不停在她臉上難看地交錯着。

感受到芷璇的難堪,張子堯這才收歛地移開覆在雨曈上那隻踰矩的手。

瞥了瞥身旁即將離異的妻子,再將視線移向季斯祁,張子堯感到不解地皺起眉頭。「難道……難道芷璇沒告訴你我和她……」

呵,他和她?「分手是嗎?」

張子堯更為不解。既然知道,又何必——

「就算是分手,你有必要如此猴急當著她的面對另一個女人示好?」

「何況這女人還是我季斯祁的未婚妻?」如宣誓主權一般,他佔有地將大手按在雨曈肩上。「你不懂避嫌,不代表我這做兄弟的能夠允許你的放肆。再說一個未過門的妻子若因此而落人口舌,這等不名譽情事,我想她亦不會允許發生。」

「你說是不是,雨曈?」加重大手的力道,季斯祁佔有的意味更加濃厚。

感受肩上傳來的劇痛,雨曈吃痛地扭曲了小臉。「我……」

聽懂他的話中有話,雨曈難堪地不知該如何回應。並非傻子,她豈會不明白這番話所影射的女主角是坐在對面的林芷璇?

只是,為何要她扮演這樣的角色?未婚妻?沒問過她的意思,就自顧自地要她扮演他的「未婚妻」?難道就因為在他身旁的正好是她葉雨曈嗎?

但他有沒有想過她的心情?他知不知道這樣對她有多麼殘忍?

「雨曈,你怎會認識斯祁的?」張子堯感到納悶。「他這商場大名人,一舉一動全逃不過媒體的法眼,你何時跟他交往的?怎麼不曾聽說?」

「和她交往是我個人的私事,我季斯祁何須向媒體報告我的一舉一動?」

「何況造謠生事是媒體的看家本領,我怎能允許它在我頭上興風作浪?」他嗤之以鼻。「要享有兩人世界,就得清除不必要的干擾;甩開媒體這等易事,自然有我的方法。而這老天賜給我的幸福,我季斯祁不僅小心呵護,更是萬分珍惜;對即將新婚的愛侶而言,我想沒有一個人會歡迎那些令人厭惡的打擾。」

叉了塊盤裏的食物,季斯祁親昵地將它送進雨曈口裏。「你說是不是,雨曈?」

「我……」雨曈心虛地別開眼。

扮演一個莫須有的角色,雨曈分秒難捱。尤其瞥見季斯祁若有似無飄向芷璇的目光,帶有懲罰意味,那眼神背後隱藏的訊息,更是加深雨曈的難堪。

感受到林芷璇的悲傷,默默注視她強擠微笑卻五官扭曲的面容。彷佛是一面赤裸裸的鏡子,她亦從中看見了自己的悲哀,看見了自己的可笑。

是啊,她還不夠可悲?還不夠可笑?

芷璇才是他在意的人——是他思思念念、魂縈夢牽的舊情人。她有權利為他傷心,她有權利為他痛苦,而她呢?她憑什麼為他傷心?又憑什麼為他痛苦?

她葉雨曈算什麼?她充其量不過是個棋子,一個暫時可供利用,可悲又可笑的棋子。她是個愚蠢的傻瓜!她是個愚蠢的笨蛋!

愚蠢到為他失去自我,愚蠢到為他忘記自己,愚蠢到默許自己成為幫凶折磨他的舊愛,到最後才發現這令人難以承受的酷刑,活生生受折磨的竟是她自己!

呵,夠了吧?這場可笑至極的遊戲是否該劃下句點了?

一個沒有開始、也不會有開始的愛情,是她奢望,是她自作多情,這一切都是她活該!都是她自作自受!這樣痛苦的愛情,她不要!她不要了!

如果因為愛他,要承受這樣的心碎;如果因為愛他,要接受這樣的折磨,那她不要了行不行?她不要愛他了,可不可以?

倏地起身,雨曈冷冷地丟下句。「你們慢用。」

發現她臉色蒼白地有如一張白紙,季斯祁蹙起眉頭。「雨曈?」

「我不舒服,沒辦法陪你們繼續用餐,請容我失陪。」

及時捉住雨曈手臂,季斯祁開口。「雨曈,你不舒服?」

「請別理我,請別因為我而壞了你們的興緻,我只是有點不舒服,我只是感到累了想回家好好休息,我會自己叫車回去,別理我,請別理我,拜託。」

「雨曈,你……」

用力推開季斯祁的手,雨曈用最快的速度頭也不回地逃離現場。

使勁向前奔跑,她早已分不清東西南北。

無視於路人的異樣眼光,無視於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她要逃離那令人窒息的餐廳,她要逃離那座禁錮自己的牢房。

是的,她要逃離她對他的愛,她要逃到一個沒有他季斯祁的地方。

放任淚水奔流,放任情緒在奔跑中宣洩,就這樣一直跑,一直跑,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向前奔跑,直到絆到一顆石頭,這才停止了她的腳步——

劇痛刺骨地遍佈了她的全身。

臉上沾滿泥沙,皺了皺眉睜開眼,前方貼近地面的視野讓她感到陌生。抖動的雙肩彷佛嘲笑自己的悲慘,伏在地上的她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狽。

痛嗎?

是的,她痛,她的心在痛。

有什麼比心痛更叫人無法忍受?有什麼比心受了傷更叫人難以痊癒?

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是她的罪;奢望一個不屬於她的幸福,是上帝賜給她的懲罰;明知不可為而偷嚐禁果,她就必須付出該有的代價。

如今她不已活生生地嚐到了苦果?

從人人看不起的酒女,變成懷念舊愛的替代品,如今更成了他臨時起意劇本里的一枚棋子,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悲慘的呢?

她——該醒了吧?

長達半年的美夢,在女主角出現之後,她還能夠冀望些什麼嗎?

冀望發生的這一切都不是事實?冀望有朝一日他會有愛上自己的一天?還是冀望自己能夠取代芷璇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呵,恐怕她是痴心妄想。

在真正的女主角出現之後,她就已喪失了繼續作夢的權利。

難道不是?在謎底揭曉、真相大白之後,她還算什麼?對他而言,她葉雨曈三個字有任何意義嗎?不,沒有,什麼意義都沒有……一點意義也沒有……

抹去悲傷的眼淚,她赫然發現一雙黑色皮鞋出現眼前。

抬起頭看見的,是張子堯焦急的臉孔。

失望的情緒淡淡劃過她的眼底。

是啊,他終究沒追來。她——還在期盼什麼?期盼他對她的一點點關心?期盼他施捨的一點點在乎嗎?醒醒吧!別再作夢了,別再作夢了!

「雨曈,你發生什麼事了?」張子堯心疼地將雨曈抱進懷裏。「為什麼摔得全身都是傷?要不要緊?你要不要緊?啊?」

溫暖的胸膛,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嗚咽了聲,雨曈紅了眼眶。「子堯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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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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